灵素之问 | 手少阴脉独无腧到有腧(上)

原创 忆忘 腔调中医 3月23日

灵素之问

还原古人观察视角和中医经验理法的演进。

栏主

忆忘先生,从事临床工作,研习传统文化和中医经典,索求源流,力图还原古人的观察视角和经验及理法的演进。

黄帝曰:手少阴之脉独无腧,何也?

岐伯曰:少阴,心脉也。心者,五脏六腑之大主也,精神之所舍也,其脏坚固,邪弗能客(容)也。客(容)之则心伤,心伤则神去,神去则死矣。故诸邪之在于心者,皆在(于)心之包络。包络者,心主之脉也。故少阴(独)无俞焉。

黄帝曰:少阴(独)无俞者,不病乎?

岐伯曰:其外经(《甲乙》《外台》有“脉”字,《脉经》《千金》有“府”字)病而脏不病,故独取其经于掌后锐骨之端。其余脉出入屈折,其行之徐疾,皆如手少阴心主之脉行也(守山阁校本据《甲乙》校语引《铜人经》作“手厥阴”。校语有两说,一作“手太阴”,与《太素》同)。故本俞者,皆因其气之虚实疾徐以取之,是谓因冲而泻,因衰而补,如是者,邪气得去,真气坚固,是谓因天之序。”

——《灵枢·邪客》

“手少阴之脉独无腧”,陈述的是阶段性理论历史,即手少阴经脉无穴位的短暂历史,之后很快又有了穴位。这两段的解释,客观上颠倒因果,掩盖了十一经脉的历史,从中指脉手少阴心主“别”出手少阴到小指,未能安排穴位之前的状态,给出一个解释。

这个解释直接忽略隋唐“三焦为孤府”以及“手心主与手太阳”表里相合的历史事实,不支持十二经脉在唐以前的存在,是宋以后倒果为因的强解,力图掩盖史实。这个过程可以看到宋以后改书之烈,可以说不顾一切,当然,也可以说是“理论进步”,比如从“心独无腧”又到了“有腧”,但是最早是“五脏有五腧,六府有六腧”,而不是“心独无腧”。“心独无腧”并不反映真实的历史,而是为了解释,新出现的“手少阴”来不及编排穴位的短暂阶段。

我们可以在《脉经》《千金》引用《删繁》的相关部分,看到手心主与手太阳小肠经为表里,表达“心与小肠为表里”,同时心主脉即少阴心脉的历史事实,原文略,可参见腔调中医《三焦名实正义》一文。另有南北朝徐之才《养胎方》中有“手心主内属于心”而不是属于“心包络”。

手少阴是心脉,心为五脏六腑之大主,即心主。心脏受邪即死,夸张,其实宋以前没这种说法,《素问》中也没有此说。何况中医五脏病的概念,不必定是该脏器质性的病变,也不必定与脏腑有关联,也就是所谓“气化”或者“虚拟化”。

“心病”只是个定义,而不见得全是心脏病,还是可以“外经”病,也就是经络、经脉病而不是脏腑病。因此这里的“外经”指的是经脉在脏腑之外的循行部分,不包括脏腑,《太素》之中“外经”也是此意。因此虽然来不及安排穴位,但是“独取掌后锐骨之端”,外经病取这个位置,即后来的神门穴。

“邪在于心,皆在心之包络”,这个说法不完全,应该是邪气不能在心脏,就只能在“外经”或者“包络”,而“包络”指的是“心主之脉”,有两层意思,心脏外面的血脉叫做“心包络脉”,另一个意思是“外经”这条经脉循行叫做“心主之脉”。“包络者,心主之脉也”是后一种意思,即把“心主之脉”命名为“包络”,不是包络“包裹绵络”的本意。这反映当时的理论改造者对宋以前的“包络”概念并不了解。

其余脉出入屈折,其行之徐疾,皆如手少阴心主之脉行也(守山阁校本据《甲乙》校语引《铜人经》作“手厥阴”。校语有两说,一作“手太阴”,与《太素》同)。

这一句是说,神门之后的其余循行,“皆如手少阴心主之脉行也”,与“手少阴心主”是类似的,而“手少阴心主”在《铜人经》中,被改为“手厥阴”,反映的是中指“手少阴心主”改名为“手厥阴”的中间过程。那么最初,手小指新的经脉,应该叫做什么?

《难经·二十五难》“曰:有十二经,五脏六腑十一耳,其一经者,何等经也?然:一经者,手少阴与心主别脉也。”揭示了南北朝从十一经脉发展为唐以后十二经脉的历史事实,别,分也。即第十二条经脉是从手少阴心主“别”出手少阴到小指而实现,与《删繁》所论可以相互印证。也就是说,“手少阴心主”,变成了“手少阴与心主”。

心主之脉,本为旧名,全称是“手少阴心主”,递变为“手少阴与心主”,再变为“手少阴与手厥阴心主”,最终在金元以后定名为“手厥阴心包络脉”。而包络是晚出的新命名,这种命名是晚于金元医家的,因为金元医家大肆讨论包络属命门,与心主或心脏无关。

汉代以来的解剖学中,包络意为“包裹绵络”无处不在,如《太素》云“十二经筋各有包络”,不是说心脏才有包络。如“脾之大络名曰大包”,其实脾的包络更大。

新校正在校《素问》的时候,就把“取手少阴心主”,一概误会为“手少阴与心主”同样表现在《太素》被改的痕迹,如《太素》卷十二营卫气行:

“黄帝曰:善。愿闻其道。岐伯曰:气在于心者,取之手少阴经心主输;” 

杨注:气在于心取手少阴经者,上经云:“心不受邪。”今气在心,若为不受邪也?若言邪在心之包络,即应唯疗手心主之经,何为心病二经俱疗?故知心者亦受邪也。输,谓手少阴、手心主二经各第三输也。
平按:“其”下原缺一字,《灵枢》作“道”,袁刻作“旨”。“少阴经心主输”《灵枢》《甲乙》作“少阴心主之输”。

“气在于心”其实是说邪气在“心”,应该取“手少阴心主”的输穴。杨上善注云“若言邪在心之包络,即应唯疗手心主之经,何为心病二经俱疗?故知心者亦受邪也。输,谓手少阴、手心主二经各第三输也。”这是说杨上善“不懂”十一经脉了。

《灵枢》《甲乙》作“少阴心主之输”,《太素》中间增一“经”字,是为了把“手少阴心主之输”改成“手少阴经与心主经”两条经脉的输穴。依此观之,所谓“仁和寺本《太素》”也是宋以后改本,冒充杨上善注而已,诸如把杨注的“仲夏”改成“长夏”,已经是顾头不顾腚。

至于“何为心病二经俱疗”的疑问,以及“故知心者亦受邪也”,是宋以后对“心不受邪”说一段“经云”的解释左支右绌,借杨上善之口进行否定。“输,谓手少阴、手心主二经各第三输也。”很明显,这段已经有了手少阴的输穴而不是“心独无输”,明显是冒充杨注。

“上经云”,有两个可能,一是指“前面引述的经云”,另一是“《上经》”这本书说。此处应为前一种,即《太素》卷八经脉连环的引用先于卷十二,而不应加书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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