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除“盖茨夫人”:115亿红包已到账
近几天,网上充斥着“比尔·盖茨离婚”的消息,在大部分叙事中,曾经的世界首富比尔成为唯一主角,而和他离婚的那个女人是谁,则显得不甚重要。
梅琳达的名字对很多人是陌生的,人们总是叫她盖茨夫人,或者盖茨基金会主席。
巴菲特却说:比尔很聪明,但论把握全局,梅琳达更胜一筹。
如果以梅琳达为第一视角,故事是这样的:一个比比尔更聪明的女人,与比尔共同成长34年后,选择与身价1300亿美元的比尔离婚。
梅琳达和丈夫比尔长达34年的“共同成长”,在“较劲”中开始。
他们相识于一次公司晚宴。当时梅琳达在纽约出差,公司为了节省开支,安排两人住一间旅馆,她和另一个女生成了室友。
这天晚上,室友临时邀梅琳达参加一场晚宴,她仓促准备,很晚才到。所有桌子都已经坐满了,只剩最后两个相邻的空位,梅琳达坐了其中一个。几分钟后,比尔走进来,坐在了另一个空位上。
他们聊了一整晚,梅琳达感觉到比尔对自己很有兴趣,但是他没有索要联络方式。
直到一个周六下午,梅琳达又在公司停车场偶遇比尔,比尔主动找她攀谈,约她两周后见面。梅琳达笑着说:“好像不够冲动啊?选个近点的日子吧。”她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比尔。
两个小时后,比尔打来电话,约她当天共进晚餐。
“这次够冲动了吗?”他问。
比尔·盖茨和梅琳达
梅琳达很快发现,比尔和她很像,都喜欢玩竞赛性的益智游戏,都很要强。第一次玩数学游戏,第一次玩美国版“狼人杀”,梅琳达都大获全胜。
比尔向她强烈推荐自己最喜欢的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梅琳达说她已经读过了,而且读了两遍。
她猜测,比尔就是这么爱上她的。
1982年,18岁的德州学霸梅琳达从一所天主教高中毕业,考上了全美排名前十的杜克大学。五年后,在那个鲜有女生学计算机的时代,她拿到计算机和经济学双学位,还攻下了一个工商管理硕士学位。
上大学时,她好几个暑假都在IBM公司实习,那是当时全世界最厉害的IT公司,没有之一。1981年,梅琳达上大学的前一年,IBM推出了世界上第一台PC(个人电脑)。
彼时的微软不到10岁,刚刚推出Windows1.0,靠着给IBM的电脑提供操作系统,赚到了第一桶金。用梅琳达的话说,只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软件公司。
但是,她放弃IBM的工作机会,选择了微软。
那一届微软招了10个工商管理硕士,梅琳达是唯一的女生。
进微软没多久,她开始和创始人兼CEO,比尔·盖茨先生谈恋爱。
那一年,梅琳达23岁。
七年后的1994年,比尔在夏威夷包下了一座叫Lanai的岛,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游客飞过来”,他还预定了岛上所有的酒店房间和直升机。一场“世纪婚礼”在此举行,30岁的梅琳达和39岁的比尔·盖茨结婚了。
这时,她是微软公司主管信息产品的总经理,手底下管着1000多号人。
梅琳达和比尔·盖茨婚礼
令人错愕的是,女强人结婚后,选择了辞职、生子,回归家庭。
婚后两年,第一个孩子出生,微软上市,比尔当了爸爸,也成了世界上最年轻的亿万富翁。
剧情本可以这么俗套地演下去,梅琳达从此隐没在比尔身后,等待着成为世界首富的漂亮花边。
然而几年后,她彻底改写了剧情。
2000年,原本以比尔父亲名字命名的“威廉·盖茨基金会”,变成了“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梅琳达和比尔共同担任主席。几乎与此同时,微软的总体规模超过IBM,终于登上了软件世界的王座。
比尔开始被叫做“世界上最会挣钱的男人”,梅琳达也开始成为“世界上最会花钱的女人”。
盖茨基金会成立后的几年间,比尔手里的钱源源不断注入进来,其中包括大部分微软股份。2008年正式退休时,53岁的比尔又把580亿美元的个人财产捐给了基金会。
而梅琳达,每年会花掉40亿美元,用于帮助全世界需要帮助的人,尤其是她最关心的女性。
主理基金会的21年间,她走遍第三世界最贫困的地区,向1亿多名女性普及了现代避孕手段,帮助根除了非洲的野生脊髓灰质炎病毒,通过推广基础疫苗让全球儿童死亡率降低了一半。
杨澜曾经采访比尔:“你一生中最聪明的决定是创建了微软还是致力于慈善?”
比尔回答:“不,都不是。是找到我的妻子梅琳达。”
2020年的情人节,比尔在社交媒体上发了张照片,是他搂着梅琳达一起逛菜市场,配文写道:“我再也不可能找到这辈子更好的伴侣了。”
然而一年之后的2021年春天,57岁的梅琳达和丈夫一起发表声明,宣布离婚——还会继续在基金会中一起工作,但无法再作为夫妻共同成长。
曝光的材料显示,离婚是由梅琳达提出的。在离婚申请中,她没有要求比尔支付任何配偶赡养费。
但据外媒报道,离婚当天,比尔·盖茨的投资公司,将价值18亿美元(折合人民币约115亿元)的股票转给了梅琳达。
时间拉回到27年前,30岁的梅琳达,恐怕很难理解自己如今的行为。
那时候她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女强人,骨子里却很传统。
她出生在美国中产天主教家庭,父亲是航天工程师,母亲是家庭主妇。婚后第二年,得知自己怀孕时,梅琳达的第一反应是,告诉比尔,她要离开微软。
“孩子生下来我就无法继续工作了。我不回去上班了。”
比尔听了很诧异,“你不回去上班了?这是什么意思?”比尔知道梅琳达很热爱工作,他难以想象,她会放弃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一部分。
梅琳达说:“我们很幸运,不缺我这份薪水。你不会放慢工作节奏,而我也很难既带好孩子,又在工作中做出成绩。”
那时她的惯性思维是:有了孩子之后,男人理应在外工作,女人理应照顾家庭,这是天职。
比尔·盖茨一家
大女儿珍一岁的时候,梅琳达第一次被人问到是不是女权主义者,她无言以对,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女权主义是什么。二十多年后,她已经成长为坚定的女权活动家。
在2020年出版的首本自传《女性的时刻》中,梅琳达记录了自己是如何发生改变的。
2000年,非洲东南部的马拉维,烈日当空的一天,母亲们排着长队,等着给孩子打疫苗,她们每人都带着好几个孩子,即使是不打疫苗的孩子,也带在身边。
这时,梅琳达最关心的问题还是儿童免疫和降低儿童死亡率。她和非洲妈妈攀谈,想打听孩子打针的情况,没想到对方却说:“谁来给我打针呢?为什么天这么热,我还得走上20公里去打针?”她说的针,是醋酸甲羟孕酮,一种长效避孕针剂。
梅琳达这才知道,这里的女人们害怕生孩子,她们一个接一个生,但是根本养不起。
梅琳达和比尔在非洲
梅琳达遇到一个刚产子的非洲女人,说到对未来的希望,女人抱着儿子说:“我对这孩子唯一的希望,就是你把他领回家去,把他带上吧!”——孩子获得幸福的唯一机会,竟是换一个母亲。
这远远不是梅琳达看到的最惨痛的事情。
在走访中,她接触了童婚。十岁出头的女孩,被卖到夫家,打扫、做饭、喂牲口,生儿育女,她们中的很多人,在分娩时死去。
梅琳达曾去过尼日尔的一所瘘病医院,见到一个16岁的女孩。女孩13岁出嫁,很快怀孕。漫长而艰难的分娩过程中,没有医生和护士,只有村里的女人们,不停叫她用力再用力。第三天,孩子死了,她得了生殖道瘘。
这种病的诱因,是婴儿太大,产妇身材太小,母体受到过分挤压,在阴道与膀胱或直肠间,造成穿孔,引起大小便失禁。患病的女孩很快被夫家赶出了家门。
梅琳达和她聊天,问她对未来的期望,她说,希望自己尽快痊愈,早日回到丈夫身边。
《女性的时刻》提供了一组数据,过去十年间,全球每年有超过1400万桩童婚。在某些国家,每三个女孩中就有一个在十八岁前结婚,每九个中就有一个在十五岁前嫁人。
见过地狱,天堂也不再无忧无虑。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为贫困的女人们流过泪后,便与她们产生共情,结成了命运共同体。
梅琳达意识到,女人只有自主安排怀孕的时间和间隔,才能有机会接受教育、赚取收入、保障孩子健康。但是在全球卫生领域,大部分的资金和关注都聚集在艾滋病预防和疫苗接种计划上,自主计划生育没有得到过重视。
作为天主教徒,梅琳达如果公开提倡自主计划生育,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招致教会和保守派的狂轰滥炸。对于一向居于幕后,不愿抛头露面的梅琳达来说,这是巨大的挑战。
她最终决定挺身而出,“如果我有机会帮她们却不帮,她们又何必向我敞开心扉?”
女权活动家梅琳达上线了。也是这个决定,给她和比尔的婚姻危机埋下了伏笔。
2012年,梅琳达与英国政府达成合作,在伦敦主持召开了自主计划生育峰会。峰会发起了“自主计划生育2020”运动,旨在未来十年内,让1.2亿女性用上避孕药具。
峰会现场图
很多政府首脑参加会议,承诺提高这个领域的预算。会议上,梅琳达为普及避孕药具募集到46亿美元善款,其中20亿美元来自发展中国家。盖茨基金也会为这个项目支出了11.2亿美元。
这笔巨款将在全球范围内,使20万孕妇免于死亡,避免1.1亿次意外怀孕和5000万次堕胎。
刚开始主理盖茨基金会时,梅琳达是个腼腆的人,她更擅长倾听、计划和执行,不习惯做公众人物。她甚至和比尔说好,自己只负责幕后,演讲、接受采访这些抛头露面的事,都交给比尔。
有一次,梅琳达和比尔同时受邀,在一场活动中发言。梅琳达非常紧张,她不习惯公开谈论工作,尤其是当着比尔的面。她只好把比尔支走,“听着,我想做这场演讲,不过我特别紧张,不希望你在场,所以我需要你讲完话就离开。”
那天,比尔讲完话就悄然离场,开着车在外面绕了十五分钟,才回来接上梅琳达一起回家。
转折从2006年就开始酝酿。
巴菲特宣布向盖茨基金会捐赠价值300亿美元的股票,并授权梅琳达和比尔决定资金用途。压力和责任让梅琳达意识到,这份工作对她的重要性已经超出预期,她必须寻求和丈夫平等合作,而不是做他的助理。
比尔·盖茨、梅琳达、巴菲特
和比尔·盖茨这样的男人结婚,意味着她总要活在丈夫的光环下。“最省事的做法,就是让比尔成为我俩的代言人,我不需要挑战和质疑他。”
但是,这不是她想要的。
近几年,梅琳达接触到了女性无偿劳动的议题。无偿劳动,其实就是通常所讲的家务,人们习惯认为家务不是工作,虽然占时间,却不该有报酬。
在广大的贫困地区,女性被迫承担繁重的无偿劳动,她们自己上学、挣钱的机会,都可以被剥夺。梅琳达在印度见到一个女人,因为被困在家里给公婆做饭,孩子快病死了,都不能送去医院。
纵观全球,女性无偿劳动的时间平均是男性的两倍。女性一生比男性多7年无偿劳动,这个时间足以读完本科和硕士。
无偿劳动的背后,是伴侣平等的问题。她对平等的追求,不仅在非洲的村落里,更在自己家里。
大女儿珍开始上幼儿园后,梅琳达每天负责接送她。幼儿园离家有四十分钟的车程,她每天要往返两次。
她向比尔抱怨路程太远,要求他分担。后来,每周两次,比尔会从家出发,把珍送到幼儿园,再折返回来,去微软上班。
三周后,梅琳达发现,幼儿园门口有很多爸爸来送孩子了。一位妈妈告诉她:“看见比尔来送孩子,我们就回家告诉丈夫,比尔·盖茨都有时间送孩子上幼儿园,你肯定也可以。”
比尔·盖茨一家
为了发出更多女性的声音,2012年的自主计划生育峰会上,梅琳达毅然走向台前。她终于克服心理障碍,公开演讲、接受采访,出现在报端。
一个聪明的女人,可以做贤妻良母、幕后之王,但她想要为这个世界上更多受苦受难的女人说话时,她就必须争夺话语权。
就在这一年,为了一封公开信由谁执笔的问题,她和比尔爆发了争吵。“我以为我们要杀了对方,我们的婚姻可能到这里就结束了。”
从2007年起,盖茨基金会每年都会发表一封年信,多年来这一直是比尔的工作。
到了2012年,自主计划生育项目由梅琳达全权负责,她无疑是最有发言权的人。她提出共同执笔,比尔却认为没这个必要,于是两人吵了起来。比尔最终妥协,由梅琳达来写关于避孕项目的那部分内容。
2013年,年信的题目是《来自比尔·盖茨的2013年年信》,信中收录了梅琳达关于尼日尔与塞内加尔之行的内容。2014年,年信的题目变成了《2014盖茨年信》,主题是“阻碍穷人进步的三大难题”,梅琳达写了其中一个。
2015年,年信题目是《2015盖茨年信:为未来下注——比尔与梅琳达·盖茨》。梅琳达和丈夫终于实现了年信上的“平等合作”。
即便如此,他们的婚姻还是“难以置信的艰难”,梅琳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65岁的比尔经常每天工作16小时,很难腾出时间陪伴家人。“我依然记得婚姻中那些令人无比煎熬的日子,所以会想我还能坚持下去吗?”
据外媒报道,早在几个月前,梅琳达和比尔的婚姻就走到了尽头,他们本打算在3月宣布这个消息,却因种种问题搁置。
宣布离婚前,梅琳达以13.5万美元一晚的价格租下了加勒比海上一座小岛,邀请所有家人来此暂住,以免受打扰。
比尔是唯一未被邀请的家庭成员。
34年的共同成长之旅,终于画上了休止符。
在梅琳达小的时候,因为父亲是航天工程师,火箭发射成为她生活里的一件大事。
儿时记忆中,深深印刻着火箭发射的场景——“二十秒计时,倒数十五秒,内部导航启动,十二、十一、十、九、点火,六、五、四、三、二、一、零。运转一切正常。升空!”火箭升空的一瞬间,引擎轰然点亮,四周地动山摇。
她热衷于“腾空而起”的意象,那代表一种向上的力量,终于越过临界点,突破了下坠的阻力。
梅琳达似乎总在寻找那些腾空而起的时刻。27年前,嫁给比尔·盖茨,她腾空而起;57岁,恢复单身,她再次腾空而起。
但是现在,她更在意的是,世界上更多的女性,那些被贫困和愚昧绑架的女性,该如何挣脱阻力,腾空而起。
她说过这样一句话:“只要不去拖累女性,就是给她们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