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情缘】朱世怀：​割柴

割柴

文/朱世怀

那年，我十几岁，现在已经记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那时候正上初中呢。

那时，每逢星期六我必须回家，一是背点吃的和柴火，二是帮家里干点农活儿。

一年冬天的星期六回家，村里人都到十几里外的苟家沟里去割柴，我也决定第二天去割一回。天还没大亮，我娘就给我做了早饭吃。

大家相约着、呼唤着，拿了绳镰就上路了。人群中有男有女，有大人也有娃娃。

冬天的清早，干冷干冷的，寒风凛冽。我虽然很少去割柴，我娘也不想让我去，说是不放心，我却执意要去闯一闯。

走到坝里，就是跳在列石上过河，支列石的石头上被河水击溅得上面有了些许光亮的泳棱，前面的人为了防滑已在上面撒了些干砂。  我们一个个的跳过去，我前面已经有人跳过了河，在对面喊:"紧跳列石，慢过河跳！"

我闭了一口气，快要跳过去了，却身子一摆，一只脚没登到石头中间，在边上滑脱了，随即身体一歪，双脚都站在寒冷的河水里了！过了河的同伴有人来搀扶我，关切地问:"冷吗？"

"不冷"我打着寒颤，觉得冷并不重要，主要是太丟人了，连个女的都不如！"快走，就不觉得冷了。"有人提醒我。也是啊，我逃也似的紧着赶着往人群前面去了。

湿湿的鞋袜，慢慢冒了热气，外面的裤腿上泛着白白的冰花，我用手抖了抖，呱呱地响，便更快的赶紧走了。到了林子里，我远远的赶在伴伙们的前面专拣长柴、粗柴、端正柴割，割了一抱又一抱……

"束柴！束柴了！"伙伴们有人喊叫，我远远地应答道:"束哩！束哩！"束柴就是把一背柴的两头束上"腰"，使它成一捆七八十斤重的捆子，立着打背好叫"立立捆"。有民谚:"打鸡蛋，烙油饼，一天一捆立立捆"，我虽然没吃鸡蛋和油饼，却毅然决然地要背一个立立捆回家哩。这样才觉得自己有真本事了，吃劲呢。

束柴，是有讲究的:先选一处平地方，捕上背绳，再横着坡势压柴，把粗柴、长柴、端柴压在最下面，为的是柴捆的后面好看，挑选一些最好的压在最上面一一前面好看，歪柴短柴垫在中间……压好后捆紧背绳，就要拧"腰"束柴了。这"腰"就是在压柴的过程中挑拣出的柳柴."红腰子"、麻贞子柴，只有这几种柴最柔软，好拧"腰"，"腰"拧好，捆上柴捆上"腰"。用"腰"捆紧了柴捆，抽了背绳就立竖着打背成背子，就能背柴了。

"走咧！走一一"大家吆喝着，背着柴捆相继走出了林子。老成人先清点人数，见大家都背着自己的立立捆出林了，才让大家往回走。

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比较着，谈论着，谁的柴长、柴粗、柴多、并且束的好看一一相比之下我的柴最好看，我暗自得意，喜悦的心情，无以言表，脚下也轻快了许多，得意地跑到人们的前边去了。

也有人惋惜我割的柴，有些是木质不硬的麻柳、椴柴，因为这两种柴不硬、肯长，也长得端，认识的人没人割，背回家不耐烧，燃后连灰都没有。因而，有农谚:"要割千柴万柴，不割麻柳椴柴"。

椴柴就椴柴，只要好看就成。我得意洋洋地往人前头赶，心安理得地收获着人们羡慕的眼神，全然没了苦，没了累，也发现自己的鞋袜，裤腿早已干了，早上掉入河里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了。

冬天难得午后的阳光，暧洋洋的，大家欢快地往回走着，远远看去，前面是一捆一捆的立柴"长″在两条不长也不粗的人腿上往前走着。其实每个人的背都背了足有八九十斤重呢，觉得累了就往上抖一抖，继续往前赶路。

河滩里的路旁边有一眼“凉水”，清洌洌地流着。旁边有很多"缓台"，这是路人歇脚喝水的地方，大家决定放下背子，缓一缓，吃点馍再走。我便在一个缓台上放下柴背，走向了水泉。大家依次喝了冒着热气的清泉水，有女人还在泉水下方的小滩里洗了洗手和脸。

大家围坐一圈，各自拿出所携带的干粮你推我让的吃了起来。

噢，我的干粮呢？我这才记起，早上走得急，忘记带了我娘昨晚上给我烙的馍了，这可怎么办？饥饿，疲乏全然没有了，只觉得自己身子很大，地上没有可藏的缝隙！

"怀世，过来，吃馍啊!"有人招呼着我的乳名。

"不饿!"我远远的答。

“来，吃上些。"很多人都叫。

正在我无地自容之时，远远的发现也有一两个没带干粮的人，向远处的河边走去一一装作去解手，我也去了，像是看到了救星。

河坝很宽很大，午后的消水下来了，哗哗地流淌着。像在大声地嘲笑我的窘迫和难堪。忽然，我远远地望见一个单薄瘦弱的人影从远处踽踽而来，她衣衫褴褛，破头巾下的花白头发在寒风里挣扎，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布包。走近了，是我娘！我娘拿着干粮接我来了。

一股暖流涌遍了我的全身，所有的尴尬和难堪都烟消云散了！真可谓:娘老子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头上啊。

作者简介：朱世怀，生于1962年，一生坷坎，酷爱文学，现于家开小卖部，愿结交天下热爱文学之人。

     刊若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