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坞 | 一棵拐枣树

办公室新近人员，需整合调整办公室，我从大楼的西面换到了东面。新办公室窗台下方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有食堂工人种些时令蔬菜。菜园边有两棵树，一棵是杜仲，一棵是拐枣。两棵树都很高，树尖平四层楼的办公楼楼顶。是我窗子里最重要的风景之一。

自初春到深秋，两棵树都在简单的绿意中郁郁葱葱，生机勃勃。每天早上，东升的太阳，透过叶缝闪落在我的办公桌上，阳光斑驳，点亮桌上的文件和书本，也唤醒人们丝丝睡意，招唤时光有限，让人心旷神怡。

进入秋季，霜降前后，远山的枫树、樟树、银杏等，迎着秋风，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只有杜仲树不再长嫩叶，但是坚强的树叶依然顽强地披着绿意。另一棵拐枣呢，叶子已经掉落一大半，枝头挂满了弯弯曲曲的一树拐枣，伴着还没有掉落的几片树叶迎风摇曳。

看到拐枣这两个字，就会滋生醇香甘甜的感觉。据了解，那个“拐”字，是因为它的果柄弯曲。徐锴在《注说文》说：拐枣“称作枳枸，皆屈曲不伸之意。此树多枝而曲，其子亦弯曲，故以此名之。”在乡村，我们管它叫鸡爪树。它的树冠，形似鸡的爪子，向天空伸去，聚揽着天上的紫气和阳光。树易活，快大，只要没有人为砍伐，三五年，即成一棵参天大树，结满拐枣。

自我能记事的日子起，我最先认识的果树就是拐枣树。拐枣所结的果实，像弯弯曲曲的棒状物，有如禽类的脚爪，关节周折，我们也叫鸡爪糖。我们村子东头，有一棵拐枣，即使上了岁数的老人也说不出它的年龄。后来，我去外地上学，得知有学者考证拐枣树在地球上已有五百万年至一千万年的历史，是地球上最古老的果树之一。《诗经·小雅》中就有:“南山有枸”的诗句。为此，我相信，这个论段是真的，因为我们村里的那棵拐枣年去年来就是那个样。

村头的拐枣树在一块空地边上，树下有几个粮仓。那时，粮仓是寂寞的，拐枣树也是寂寞的。从春天发芽、开花,到深秋果实成熟,整个过程都在隐忍的期盼里。想要将那一串串香甜的果实吃到嘴里，需要漫长而耐心的等待。大人们一年到头老是忙于农活，我们小孩子玩射箭、打枪什么的，也打不到树上去。只有第一场霜降之后，那些饱满的果实才在风霜的欺凌下渐渐风干，生涩的果实浓缩了精华，最终成为一串串醇香甘甜的美味。然后在某一个夜间的冷雨后，我们才去树下拾掇起来大快朵颐。把一把拐枣放在嘴里细嚼，才觉得它醇香、甜蜜，有点葡萄干的味儿。有时，生摘下来的拐枣，要拿到火里烤一烤，使其变得熟软且有粘手的糖分，吃着就香甜了。初冬时节，有熟透的拐枣自然落地。不过，捡拾起来，那过程对孩子们来说，就少了愉悦。拿着石块，往树上投掷，使其掉落，那才叫本事。那些年岁，没有什么水果，能得到一把上好的拐枣，当然能让人们快乐一个寒冬。

村头拐枣成熟的日子，我们往往无法抵御果子的诱惑。爬不上数十米高的树干，但树下的空地，平时冷冷清清的粮仓也被我们翻爬得光滑亮丽。或投掷石块，或用竹竿打击，用尽一切办法获得的拐枣，吃起来格外香甜。佛说，万物在心，追求修世。道说，无牵无挂，追求避世。拐枣的成熟过程，全在尘世之外的宁静和安详。与老人无争，与小孩子无争，与春来的花朵不争，与秋天的丰收不争，安静地生长，宁静地成熟，安静地掉落。果实虽然丑陋，但也甜美。

或是因为名字，或是因为果实，或是因为这听起来别别扭扭的“拐”字，我喜欢上了它。

新搬办公室是有一个晚上，没有人来帮我搬电脑书报文件什么的，我独自一个人搬好东西，收拾好办公室，安装好电脑后，就关门离开办公室了。第二天一早，我来到办公室，打开窗子，给我惊喜的居然是那棵拐枣树，阳光透过树叶，透过窗子，照耀在办公桌及前方的一小块空地上，狭小的办公室瞬间亮堂起来，连桌上的一钵吊兰也格外有生机。

拐枣古今有许多雅号:万子梨、蜜屈律、山林果、木蜜、木珊瑚、鸡距子、鸡爪子、万寿果、金钩子、金钩梨、梨枣、枸、鸡爪梨、鸡爪莲、臭杞子、莲庆、纠结子、长寿果等。据说，拐枣有一个奇特的功能：解醉。古书中对其解酒毒，有很多趣闻记载。陆玑《疏义》云：“昔有南人修舍用此木，误落一片入酒瓮中，酒化为水也”。《本草衍义补遗》举出一个例证，说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饮酒发热，又兼房劳虚乏。服用拐枣煎药，解其毒，乃愈。民间常用拐枣酒泡药或用来医治风湿麻木。其果梗、果实、种子、叶及根均可入药。中药称其果实为枳棋子。

如今，水果充盈，没有人再来为一把拐枣而在冷风中拾掇。办公室前的拐枣树，因经年的风雨沧桑，褪去了青春的红颜。所结的拐枣，迎着霜冻，纷呈掉落，腐烂在地，和着尘土，化为肥泥，培根育树，为了拐枣树来年长得更加高大挺拔。

凡此，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它会一路疙疙瘩瘩走一下，直至枯干。

2017/10/16

生活随想

记录自思想轨迹，不为走近他人的世界，只想走近自己的内心。

正如佛说：付出，不要后悔；失去，也不要遗憾。

没有十全十美，也难有尽善尽美。

人生的路，悲喜都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