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怒与迁爱

郁达夫散文《婿乡年节》有这样一段:

年三十的午后,厨下头刀兵齐举,屋子里火辣烟熏,我一个人坐在客厅上吃闷酒。一位刚从欧洲回来的同乡,从旅舍里来看我,见了我的闷闷的神气,弄得他说话也不敢高声。小孩儿下学回来了,一进门就吵得厉害,我打了他们两个嘴巴。这位刚从文明国里回来的绅士,更看得难受了,临行时便悄悄留下了一封钞票,预备着救一救我当日的急。其实,经济的压迫,倒也并不能够使我发愁,不过近来酒性不好,文章不敢写了以后,喝一点酒,老爱骂人。骂老婆不敢骂,骂用人不忍骂。骂天地不必骂,所以微醉之后,总只以五岁三岁的两个儿子来出气。

文章很生动,但他的行为要不得。自己心里不痛快,就拿别人撒气。这“别人”,往往比他更弱小,如老婆孩子下属。连阿Q都能找到比他更弱小的尼姑欺负欺负。这算什么本事呢?

韩国棋手曹薰铉11岁到日本,成为濑越宪作最后一位内弟子。跟着老师的作息时间看书、打扫院子、吃饭、下棋复盘。他用非常疑惑的眼神看着老师,因为在9年的时间里,除了让他偶尔复盘外,老师对他围棋的指导次数屈指可数。老师凝视着曹薰铉对他说:围棋本身就是没有答案的东西,你要我怎么给你答案呢?你应该自己去寻找答案,老师只是引导方向,这才是正确的围棋教育方法。

曹薰铉回国后收李昌镐为内弟子。一个9岁的孩子,初次见到曹薰铉,一张不哭不笑的脸,向他点了个头。曹薰铉在应氏杯拿了冠军,还是那张脸,向他点了个头。李昌镐15岁拿走曹薰铉所有围棋头衔时,还是那张脸,向他点了个头。学成离开时,还是那张脸,向他点了个头……。曹薰铉说:“我并没有教昌镐围棋,只是将我生活的样子原原本本地展示给了他。”

在老师家里生活的9年间,濑越宪作从未收过曹薰铉一分钱的教棋费。同样,曹薰铉把从自己老师那里享受到的恩泽,毫无保留地传递到李昌镐身上,他说:“以此来报答老师对我的恩惠和教诲,这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也是做人的义务。”

这是“迁爱”。

迁怒很容易,迁爱是真本事。

本期播读:曹烨琼;配乐:张艺馨。谢谢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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