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圆的中心点
读彭家河的《湖底的河流》,读到《瓦下听风》,我的眼睛顿时温润了起来,每读一个字,就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从心里侧漏出来,有些疼。
“瓦是乡村的外衣”,“瓦与风总有说不完的话,人听到的,只是极少极少。”“每一条都市的大街上,都有来自乡下的孩子,总有一天,他们会怀念瓦下听风的日子”,彭家河的笔,蘸着淡淡的乡愁,写在纸上,让我跟着他的文字,回到瓦下听风听雨的过去。
一直来都在寻找自己喜欢雨的原由,很多时候几乎是找到了,又让其它的东西切断。
读彭家河的《瓦下听风》,我终于找到了。原来喜欢雨是喜欢雨落的声音,听到雨声,人就静了。
很多时,喜欢守着一扇窗户听雨看雨。小时在乡下的瓦屋听了十几年的雨,雨声从我懂事时就注入我的记忆枢纽系统。
雨声就是乡曲,一首沉重的乡曲,对我来说。每感压力大时,总想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每下雨,我都好像身处三百公里外的故乡。母亲说,她就是我们家大门的锁。
近日来,连下了两场冬雨,雨不大,连路面都没能湿润透,但足以让我感动。
坐陋居的阳台,听微弱的雨滴声,看阳台栏杆的嫩叶轻轻抖动。
每次下雨,无论多忙,我都会停下手头的事,静静地品赏着每一场雨。
下雨了,我的脑海里就会浮出很多幅画面:譬如老屋屋檐下的雨水和雨滴声;譬如老屋门口那株杨桃树上的雨水;譬如凤尾坡棚寮檐的雨水。
雨落到杨桃树叶子上,雨滴到凤尾坡棚寮檐下百香果的叶子上,雨水一滴一滴的,叶子随着雨点抖动,好像跳动的古琴键,每动一下,就弹出一个音符,让人牵肠挂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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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雨霖的书房,取名听雨斋。雨霖是文人,听雨斋是他读书听雨的地方。他听雨是想让雨水来涤荡他身上沾着的燥热。我听雨,是想听到故乡的声音。
说过很多次,约连春、保全去听雨斋读书。几个好友,己亥年间,曾经聚了几回,都在连春乡下房子。一直都在为身上的俗事操劳,心里惦记着几个好友。
母亲不在珠海住了,她回到镇的旧居过生活。因为几个女儿在乡下,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就不肯回珠海了。
想在小镇旧居楼顶搭一间简易的房子,搭一间屋顶墙壁都是玻璃的书房,放一些书,摆着茶具,等退休了,就回小镇住,陪着母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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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当了爷爷,当了外公,在母亲面前,依然还是小孩。
不知不觉,上有老下有小。有天跟朋友们聊天,我说了一句笑话:如果碰到打劫的,现在真的可以说,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刚出世的孙子了。
从小就叛逆,经常闯事生非,是让母亲最操心最头疼的熊孩子。
母亲恨铁不成钢,所以挨打是家常便饭。
十六岁后,无论我闯多大的事,母亲突然不打我,也不骂我了。一下子不习惯,问母亲怎么回事?母亲说,我打不动了,管不了你,让别人管你。
虽然调皮叛逆,但在母亲心里,她的孩子是最有本事的。比如我小时候跟别的孩子打架,一个打三个。比如我七岁可以写一百个不同的汉字,比如我“心肝头”大,总想霸占别人的东西。这些都是母亲的骄傲和自豪。
从小到大,我都是母亲最牵挂的孩子,我总想做一些大事,偏偏一事无成。
六弟说:有空多打电话给妈,妈最担心你,最疼你。每次给母亲打电话,都为自己的碌碌无为感到愧疚,没有给母亲一个安宁的生活。母亲说,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我儿子每天打一个电话给我,一个电话就值千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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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前几年,因工作的事去找朋友杨总,刚好他有客人在,准备退出时,杨总叫住我,叫那客人离开。
客人离开时,杨总面带愠色。我说,客人不谈好事情了?杨总怒气冲冲地说,这种人不配跟我公司有业务往来。我问:他产品质量不好?杨总说,他人品不行。刚才听他听一个电话,是他母亲打来的,他对着母亲小声吼叱,我听到了。这种人,不孝不义,不值得跟他做生意。
别人在母亲面前说她们儿子怎么好,母亲说,都没有我的三个儿子好。别人说,都没看过你的三个儿子同时看过你。母亲说,我儿子们是大忙人,大老板,每天要处理很多事。不像你们儿子没事做。
我对母亲说,妈,不要老是对别人说我们是大老板,我们都是打工仔,别人会笑话你的。
母亲说,我的儿子们就是大老板。
前些天打电话给母亲时,母亲问璁儿怎么样?我告诉母亲,每天晚上璁儿睡觉,守在他身旁,担心有蚊子咬他,虽然很辛苦,但心里很幸福。
母亲说,的确幸福,你们小时,妈就这样守在你们身边驱蚊的。
近几年来,工作有压力,心情不好,会打电话给母亲,跟母亲聊天,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俩母子说话,没个主题,聊着聊着,心里舒坦了,清明了。有母亲,我没什么理由心情不好的,有她在,再大的压力都不算什么了。
去哪里,带着母亲,母亲在身边站着,自己胆子大了,自信暴格。母亲在,就是自己最大的成功。
有天,陪母亲在凤尾坡吃饭,下雨了,棚寮滴下的雨水,在地上绽开了一朵朵的花,很美的雨花。
今早跟母亲通电话,我告诉母亲,年纪大了,心里老是惦念着她。电话那头,母亲笑了。
母亲是一个圆的中心点,每个人无论走多远,始终走不出这个中心点的圆。
2020-1-4初写
2020-1-5整理 雨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