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散文】严厉又慈爱的四姥(二)
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 --仓央嘉措
严厉又慈爱的四姥(二)
文|贺东梅
还有一件事也让我记忆深刻,那是我最早接受的两性教育。
我不到7岁的那年夏天,四姨姥带我和小姨去洗澡。我怕热,也受不了四姨姥说的“像秃噜猪似地”那样猛搓,千方百计地挣巴着早出来,那天也是这样。我热气腾腾地刚出浴室,一位老奶奶头晕口渴,颤巍巍地求我给她到卖票的地方要点水。平时四姨姥和四姨姥爷老教育我们要尊老爱幼,我巴不得有这么个机会表现表现,乐颠颠地就那样赤身裸体地出去倒水了。当我端着一杯热水回来的时候,看见四姨姥脸色又变了,她急急地让我把水递给老奶奶,低声吼我:“快穿衣服,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当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也不敢问,一声不敢吭地穿好衣服,一路上也大气不敢喘。回到家,我先到箱盖上把四姨姥每次洗澡前都晾的凉开水端过来,给四姨姥以后,就规规矩矩站在她面前,等着挨打。可四姨姥喝过水后对我说:“你也喝一碗去!喝完水我再说给你听!”
我喝完水,四姨姥说:“我先说为什么不打你,倔巴头也过来,你们一起听!倔巴头不老说我向着溜须狗吗?其实这事今天放在你身上,我也不会打你,因为以前我没说给你们听,你们不懂,不懂的事做了,我怎么能打呢?你们听好了,你们已经往8岁数了,就要上学了,得知道男女有别了!为什么有男厕所和女厕所之分呢?就是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你们大了,就不能再光着屁股上外边了,知道不?记住,一定要牢牢记住!听没听见?”
我和小姨都懵懵懂懂,但是都点头说:“听见了,记住了”。
1962年的夏天,四姥给住在后院的林业局小学孙校长,送了两只家里当年孵出来的小公鸡,“走后门”让我和小姨提前一年上了学。对了,这里还有个插曲:因为那时规定是8周岁上学,我个子大,孙校长说“还好混过去”,小姨个子小,孙校长怕一下子收两个不够年龄的孩子,引起麻烦就不好了。四姨姥说:“反正倔巴头也笨,晚上一年就晚上一年吧。溜须狗个子大,还是来串门的,不能耽误,溜须狗上!”
我上学了,每天背着书包里出外进,小姨嘴上不说什么,可没几天就起了满嘴大泡。四姥也心疼了,又去了孙校长家。在我上学一个多月以后,小姨也背上了书包,并且跟我分在了一个班。
上学以后,四姨姥对我们学习抓得特别紧。每天放学回来,她冬天给我们准备温开水,夏天准备凉绿豆汤,喝完之后,炕桌一放,她什么也不干,盘腿坐在炕上就看着我们写作业。3年级之前,我们学的东西除了汉语拼音,四姨姥还都能辅导,我们写错了、写潦草了,在她那里是通不过的。
四姨姥很会考验我们,很注意细节小事。比如,过年前,四姨姥总要炒好几袋子的花生、毛嗑、松子、榛子等,刚炒完时,她把这些东西装在几个大盆里晾凉,然后用手巾擦净再装起来,省得吃时把手弄脏。
我们当时可能是不缺吃的,写作业时对那一盆盆的炒货的确是瞅也不瞅,一心一意写作业。四姨姥当着我们的面没说什么,可出去她跟邻居们没少夸我们,我们这才知道她把那些东西摆在我们面前是有用心的。
还有一件事我至今记忆犹新。
一天,我扫地,四姨姥坐在炕上摆扑克。突然,我发现了一枚五分钱硬币,马上报告:“四姥,这有五分钱!”,四姥仿佛漫不经心地说:“你捡到的,就给你买糖块吃吧!”因为有给人买药丢钱的事在先,我对钱有特殊的敏感,听四姥这样说,立刻像手里拿了一颗红火炭儿一样,“我才不要呢!”,“嗖”的一下就把那钢蹦儿撇炕里面去了!
四姥下地了,瞅了我一眼,啥也没说,端着她喝水的大茶缸子,就上隔壁王大姥家串门去了。不一会,我就听她大讲特讲这五分钱的事。我那颗小小的心脏好个跳,为四姥给我正名感动,也为自己刚才不经意间经受住了考验而庆幸。
上学以后,四姥又狠狠地打了我一次。
那时候,老师为了督促我们学习,经常测试。有时是学了几个生字考,有时是讲了一道新题也考。老师可能没当什么,可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讲,每次测试都是天大的事。我那时有个毛病,每次考试,不管大考小考,一定要第一个交卷,四姥为这事没少说我,可我就是控制不住。一说考试,心里就像钻进了25只小耗子,真是百爪挠心!有时是45钟的时间,不到10分钟我就稳不住了,别人有个微小的动作我都以为他或她要交卷了,那可是天大的了不得的事情。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同学去交卷了,本来没到时间,我还一遍都没检查(四姥从来都要求我们考试要检查3遍才可以交卷),可我一个箭步冲出去,飞快地越过那个同学,把人家都吓了一大跳。我也能耐,能一边“超人”,一边检查,卷子都要递到老师手里了,突然发现“大救星”的“救”字没写“反文”,亏得笔还在手里,在老师的讲台上把那“反文”填上了,挽救了一个100分,老师都气笑了。一般考试不管大考小考,我基本都能得100分,同每次都是七八十分的小姨比起来,很有优越感。
那一次,算术小测试,又是为了抢第一个交卷,我一着急,橡皮把卷纸蹭破了,没办法,把竖式下面的数字写歪了,违犯了竖式一定要对齐的规矩。老师也是为了教训我,所以虽然我列式、计算等等都对了,还是给我扣了0.5分!卷纸发下来,我看着那大大的99.5分傻了眼,可一看小姨才得了85分,心又有点放下了。
回到家,我们按惯例,先把卷纸交到四姥手里。原来一般都是我抢先交,这次没考满分,就耍了小心眼儿,故意磨蹭着让小姨先交。我以为,小姨的85分先让四姥看到,能比出我这99.5分的高来。没想到,四姥看完小姨的卷纸,脸色都没变,说了句:“你也就这样了”,然后就要我的卷纸。四姥一看那大大、红红的99.5分,再细看了一下扣分的地方,脸立刻就沉下来了,她抓起了笤帚疙瘩:“说,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抢着交卷了?”我不敢正面回答,耍赖皮脸地讪笑着说:“我不就差半分嘛?四姥你别打我得了!”四姥的笤帚疙瘩落下来了:“我就打你这九十九分半!我就打你这九十九分半!怎么就这么没脸呢?怎么就非得抢着交卷呢?怎么就这么马大哈呢?蹭个橡皮还能蹭出这么大的窟窿来?”四姥的每一个问号可都是一笤帚疙瘩相伴的,把我打得蒙头转向,可我也没忘了“讲理”:“我小姨考了85分你不打她,我考了99.5分你还打我,你一点也不讲理!”四姥的笤帚疙瘩反倒住了:“好,我跟你讲理,我告诉你,你小姨就那么大能耐,她都使出来了,所以我不打她;你不是,你有能耐得100分,你把它扔了,故意扔了,告诉你多少回别抢着交卷、别抢着交卷,得满分才是真能耐,你就是不听,不打你还留着你?!”四姥说完,笤帚疙瘩又落下来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抢着第一个交卷了!
REVIEW
读而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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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东梅|【衍水散文】童年的无忧往事
贺东梅|【衍水散文】严厉又慈爱的四姥(一)
作者简介:贺东梅, 辽宁职工报副高职称退休,曾在《鞍山大学学报》、《当代工人》、《老同志之友》(下半月刊)任编辑;辽宁省散文协会会员,著有《达子香花开了》散文随笔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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