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

生产队,对于今天的许多年轻人来说是个陌生的名称了,它记录着一段历史的痕迹。也留下了我儿时许多美好的回忆。
  地区级别的划分:市、县、公社、生产大队、村、生产小队。
  所在的村子是第六小队,他当队长,后来又当了大队干部还入了党。在这个村,和姥爷同姓的占绝大多数,论起来都是亲戚。我的辈分很小,那些长辈们我都得称呼姥爷姥姥,有二姥爷、三姥爷……还有八姥爷。那些比我大和比我小的,我都得称舅舅,我的玩伴也都是这些舅舅辈的,和我一样大的孩子们。
   那个年代,生产队的生活虽艰苦,却也充满着亲情的温暖、幸福和快乐。那时的主要粮食是玉米面、高粱面也有少许的莜面,白面就更少了,吃米饭也大多是大米和小米或高粱米掺着吃;吃肉更是难得,只有逢年过节时,村里会宰一头猪,各家各户都分一点,尝个荤腥。
   说起宰猪可不容易,既需要勇气,也需要技术。这就不得不提起我的四姥爷,他是村里唯一的宰猪高手,长得身材魁梧,膀大腰圆,鼻直口方,说话铿锵有力,我亲眼看到过四姥爷宰猪的全过程。那时的猪都养的特别肥,每头猪足有三百多斤,一个人可办不了。我的舅舅多,他们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抓猪也很不容易,知道即将被宰的猪,会疯狂的跑,好不容易才能抓到,大家一起把猪绑了,抬到门板上,猪挣扎着嚎叫着,四姥爷操起磨好的尖刀从猪脖子扎了进去,猪血瞬间流了下来,流到接血的盆里,猪仍在挣扎嚎叫着,接了半盆血,猪才慢慢没了动静,放完血该褪毛了,边上的大铁锅早已架好,水已经烧开,这时要把猪皮吹起来才能褪毛。只见四姥爷从猪小腿处割了个小口,硬是用嘴把猪皮吹的鼓鼓的,这得多大的肺活量啊。看来牛皮不是吹的,猪皮是可以吹的,呵呵。这时大伙一起把猪抬到大锅里,边烫边用刀剃毛,真是佩服四姥爷,一头猪被他剃的白白净净。然后便是开膛破肚,分割猪肉,村里几十户人家,每家都能分五六斤。大家拿着肉都高高兴兴地回家了。小时候的我也不懂得害怕,就一直看着。四姥爷的宰猪技术让我至今难忘。
   在农村,凡遇婚丧嫁娶、盖房、过年等大事,都会做很多炸糕,这在当年就是最好的美味了。炸糕的面一般都用黍子面(也称黄米面),有种黍子的,要做成面就离不开碾子(也称石碾)了。碾子是由碌碡、碾盘和中轴组成的,通过碌碡的碾压,把黄米粒碾成面粉,再把麸皮清理出去。村里只有一座碾房,过年前,家家都要碾黄米做炸糕,所以碾子需要昼夜不停地转动,有的用人推,有的用驴拉。女人们推碾子时,头上都要扎一块方围巾,以遮挡碾房扬起的尘土。用驴拉时,一定要把驴的眼睛蒙上,它才会老老实实的一圈一圈地转,后面必须跟着人,拿把笤帚不停地把碾到外面的黄米扫回去,直到全部碾成面粉。
   在生产队,我认识了许多的农作物比如:玉米、高粱、谷子、黍子、黄豆……也看到了许多蔬菜的生长,红薯、茄子、西红柿、青椒……还有一些果树,杏树、海棠和舅舅们种的西瓜、香瓜……这些都是许多城里人只吃过却未曾见过它们的种植和生长过程。我还认识了许多农具:犁、锄头、镰刀、碌碡、碾子、手摇风车等等。
   在生产队的童年是快乐的,高粱地、玉米地都是捉迷藏的好地方,全村上百亩的庄稼,一头钻进去,想找到可真不容易呢。打麻雀、掏鸟窝、河渠玩水、上树摘杏、爬墙上房,每次玩的不喊吃饭都不知道回家,玩的浑身像个土猴一样,心里却是美滋滋地。
    有时赶上公社来村里放电影,更是激动万分,天还没黑就拿个小板凳早早出去占位置。只见街里竖起了两根高高的木杆,把银幕挂在中间,我们只盼着天快点黑呢。银幕前坐的人越来越多,天也终于黑了下来,放映员从箱子里取出放映机和好几盘电影胶片,安装好就开始放映了。我最喜欢看的就是打仗片,那时演抗美援朝的比较多,《英雄儿女》、《打击侵略者》、《奇袭白虎团》还有革命样板戏《红灯记》、《杜鹃山》、《海港》等等,看过不少呢,至今都还清晰地记得那些电影的名字!
    村里有一眼水井,就在姥爷家边上,出大门就到了。长辈怕危险,从来不让孩子去井口玩,我只是远远地看着打水的人们把水桶,勾在缠绕在辘轳上的绳子头上,然后松手,水桶牵着井绳带动辘轳旋转着就下到了井底,然后再慢慢摇动辘轳把,随着转动,盛满水的桶就被提了上来。看着很好玩,自己也想试试。
   一次,姥爷去打水,我便跟着去了,和姥爷说:“我来试试吧”。
   姥爷让我:“离井口远点,千万小心。”在姥爷的看护下,水桶是放下去了,往上摇却一圈也摇不动,一桶水足有四十斤,可不是我这么大的孩子所能做的,而且往上摇的过程中一旦脱手,极速旋转的辘轳把会把手臂打坏的。
   姥爷呵呵地一笑,抚摸着我的头说:“等你长大了就能摇动了!”最后还是姥爷把水摇了上来。
   那时的生产队是大集体,都是一起翻地、一起播种、一起收割、一起交公粮。一切生产资料也归大集体所有。每天早上和下午去地里干活时,不用队长招呼,社员们都是听村里的大喇叭播放的军号声出来集中,然后一起下地劳作。村里的牲畜也都是集体饲养,饲养院也是我们玩耍的地方。这里饲养着十几匹骡马,它们可是田地里干活的主力哦,不可慢待。它们的主要饲料是玉米或高粱杆,用铡刀切成寸长,收集起来,按时去喂食,有些缺乏营养的牲畜会享受特殊待遇,吃些黑豆,好早点康复,它们都是农民劳苦功高的好伙伴。
    在水井的边上,有一方饮马的石槽,石槽底部有一个排水口,先堵上,大人们从井里一桶桶的提水,倒进石槽,十几桶水才能装满。然后把马牵到这里,它们喝足水后就一个个自动回到饲养院了。孩子们好像天性都爱玩水,饮马槽是我们经常来玩堵截水流和打水仗的地方,留下了无数的欢声笑语。
   有时和长辈一起干些活,掰玉米、割谷穗、收毛豆角,觉得都很新鲜。天凉时地里的玉米根都干透了,便和小伙伴们一起去刨,看谁刨的多,刨的快。玉米根深扎在地里,要用专用工具,家家都有的两爪或三爪的木把小撅子才能刨出来,这些玉米根是用来烧火做饭或冬季烧炕取暖用的。
   农村真是一片广阔天地,生产队也是一所大学校,在这里你能学到许许多多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这也是世世代代的广大农民,为了生活而苦心经营田地的技能和本领,这里有着农民的智慧和艰辛,也有着他们用滴滴汗水换来的丰收果实,凭着他们的勤劳,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艰难地支撑着日常生活。
    这就是我认识的生产队,在这里有浓浓的亲情,快乐的童年,学不完的知识和技能。这里的亲人、农田和那每一条熟悉的街巷,都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脑海里。现在的农村都成了大多都市人的向往,有钱的买一处宅院,闲暇时体会一下田园的生活,没钱的去找一个农家院,吃顿农家饭,远离城市的喧嚣,体味农村的宁静与悠闲,也觉得是莫大的享受。
    半个世纪过去了,这个村的人们大多都搬走了,去享受更好的生活,只剩下了几户人家。我的两个舅舅搬的不远,每次去看望他们,我都想来村里走走,虽然处处都是残垣断壁,我看着依然是那么亲切。姥爷、舅舅的大院,井房、碾房、饲养院都早已坍塌了,但我看到时,脑海里依旧是儿时的繁华,永远不会坍塌。还有那方饮马的石槽竟然还在,虽挪了地方,被土掩埋了半截,还是被我认了出来。这石槽对于别人可能一文不值,而对于我,却有着生产队留给我最美好的回忆,让我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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