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笔谈139：“狸猫换太子”的传奇故事，让中书洗牌，产生五鬼
本号（纪岩松）打算以连载的形式，从大宋的人和事入手，以史料为基础，用通俗语言、清晰逻辑再现北宋100多年政权的跌宕起伏，姑且起名《宋史笔谈：北宋王朝盛世梦》。今天是原创第139篇。
宋真宗赵恒的第一波造神运动在宰相王旦的勉强配合下顺利实施了。
但王旦心中极不情愿。按照他的理解，既然天书降了，泰山去了，汾阴也祭祀了，该建的建，该赏的赏，该赦的赦，这下，皇帝你应该消停了吧？
但宋真宗赵恒收不了手，他像吃了药一样，开始上瘾，在造神这条道路上根本停不下脚步。
王钦若宰相梦断
王旦不敢反对赵恒的意志。他知道，整个造神运动的肇始就是王钦若，所以，他要想转变朝廷风向，就必须阻止王钦若的势头。
此时王钦若在枢密院任事已久，而中书的冯拯已经外派西京，王钦若的想法是顶替这个位置，担任宰相，达到帝国政坛的最巅峰。
就这事，赵恒征询王旦的意见。
王旦说，王钦若受陛下隆恩，已经在枢密院任事，这东西二府本就是平起平坐的，他现在跟在中书当宰相没什么区别。
王钦若自然不乐意。
最后，王旦被逼急了，来了一句颇具地域歧视的话。他说，我也不是非得阻止他当宰相，只是祖宗故事，都没用过南方人当宰相！这条规矩，我不能破坏！
赵恒这才没办法，最后选择了向敏中，让他重回中书为相。
王钦若的宰相梦破碎了。
狸猫换太子
但很快，王钦若抓住机会反击，罢免了赵安仁的参知政事，让王旦把持的中书重新洗牌。
这个机会与赵恒立后有关。而这，牵涉到一个悠长的爱情故事，也就是狸猫换太子的原始故事。
在赵恒还未做太子时，有一天，他对左右说，听说四川女孩子不错，既漂亮又贤惠，你们给我找一个来做侍妾吧。
不知道他从哪知道听到的这话，很可能是书上看来的，因为“书中自有颜如玉”就是他流传下来的。
反正当时府邸中的张旻就留了心。后来他就找到了刘娥，将她献给了赵恒。
两人一见钟情，刘娥就此开启了传奇的一生。
实际上，这刘娥是结过婚的人。她出身贫寒，四处流浪，很早就在四川嫁给了龚美。龚美为了做生意，把她带到了京城。后来日子过不下去了，龚美就假称刘娥是自己的妹妹，想把老婆再嫁出去。
这两下一凑合，刘娥得以进入王府。
赵恒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两人好得如胶似漆。
而赵恒的乳母也姓刘，她非常传统，非常严厉。眼见赵恒一天天消瘦，就找了个机会将此事报给了赵光义。
赵光义大怒，要求赵恒立即将刘娥赶出王府。
赵恒非常舍不得，但父命难为，就把刘娥送到张旻家安置。
张旻很显目。他为了避嫌，不敢与刘娥住在一起，而是另外建了个房子，自己搬出去住。
就这样，赵恒金屋藏娇、密会刘娥十余年。其间，龚美也改名刘美，进入开封府侍奉。
即位后，赵恒再去请示乳母。刘氏见他如此长情，哪还敢对皇帝提出异议？
就这样，刘娥进了后宫，刘美步入政坛。
又等了八年，赵恒的郭皇后驾崩，后位就空缺了。赵恒实际上心属刘娥，无奈刘娥年纪已大，又无子嗣，出身还不好。
后来，刘娥想了个办法，她让自己的侍女李氏去陪侍赵恒。
果然，到1010年四月，李氏生了个儿子。这是赵恒天书封禅后出生的唯一一个子女，也是他仅有的、存活的独生子，取名赵受益。
刘娥将赵受益抱过来，与另一交好的杨妃共同抚养，并一直对外宣称这是自己的亲儿子，让赵受益分别叫她们大娘娘、小娘娘。
在历史演义中，这段故事就演变成了“狸猫换太子”。
对李氏来说，她是不幸的。
从入宫当日起，她就是刘娥和赵恒计谋的一部分。在别人眼里，她现在就是刘娥的侍女、以后就只是赵恒的一名普通妃嫔，普通得连名字都没几个人叫得出来。被临幸、生儿子，这种人生大事，她从不敢言明；亲儿子就养在宫中，自己却从未抱过、亲过。
但她又是幸运的。好歹，刘娥和赵恒不只是把她当个工具，他们记住了她的贡献，把她当个人看。至少，她能够活下来；至少，她知道亲儿子平安无恙。
对赵受益来说，他是幸福的——起码在他明白实情之前，他是幸福的，而这，将等到多年以后。
所以，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幸福——所有这一切全由李氏默默承担。这就是伟大的母爱。
赵恒也乐得这样，还封了刘娥为德妃，成为后宫品位最高的妃子。
皇后立谁是个大问题
现在，儿子有了，刘娥又聪明有才，对朝政也非常了解。赵恒觉得要做决定了，想立刘娥为皇后，要补偿刘娥原来那十多年所受的苦。
正准备下诏立后时，王旦忽然请病假了。这个宰相，有一点点道德洁癖，明明不赞成立刘娥为后，但就是不愿意直接得罪人，也不愿意违心答应。他是借病假来逃避表态。
但他明显低估了赵恒对刘娥的感情和立刘娥为后的决心，疏忽了王钦若借机生事的城府。
他这一请假，立刻让刘娥觉得事情有变，既然时机不成熟，就缓一缓吧。这一缓，就给了王钦若的机会。
见刘娥的封后被宰相王旦冷处理，赵恒有些愤愤不平。
他退而求其次，先找翰林学士李迪询问，你觉得刘德妃做皇后怎么样啊？
李迪说，刘德妃家世寒微，并不合适。
赵恒不甘心，又找来参知政事赵安仁，问道，你觉得谁做皇后合适，刘德妃怎么样啊？
赵安仁说，刘德妃家世寒微，不像沈才人出身相门。
赵恒很不高兴。而这事又被王钦若知道了。
一天，赵恒与王钦若闲聊，议论起朝中大臣。王钦若说，朝中大臣以赵安仁最为德高望重，具有长者之风。
赵恒很奇怪，这赵安仁虽然前面表现不错，但恐怕还没到类似盖棺论定的地步吧？他自然要问缘由。
王钦若说，这赵安仁以前很受已故宰相沈义伦的器重，所以，他吃水不忘打井人，时刻想着报答他。
这话说得一点毛病都找不出，简直是在夸奖赵安仁。但是，大家都知道却没说出来的事实是，沈才人正是沈义伦孙女。
赵恒开始心存芥蒂。他找来王旦说，听说赵安仁在中书总不干活，跟我议事时，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看可以把他罢免了！
王旦根本不知道这中间发生的事，他还为赵安仁力争道，赵安仁识大体顾大局，办事很稳重，总是在中书将事情协商好、对策拟好后再去请旨，所以他见陛下时不会多说什么，也不会为了迎合圣意而中途变更意见。
赵恒说，哦，这样啊，那你回去叫他好好干活吧。
王旦回到中书，说，皇上想罢你，我替你好好地争取了一番！
话刚说完，诏书就下了：罢赵安仁的参知政事；王钦若、陈尧叟加检校太傅、同平章事、充枢密院使，马知节为枢密副使。
王钦若、陈尧叟成了枢相（一身兼枢密使、宰相），开了宋朝风气之先。
政治斗争是门艺术
王旦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他却不知道是谁出的手。
不过他不急，他也没有怀疑王钦若。在他看来，现在不是还缺一个参知政事的空位吗？只要把握好这个位置，朝政就不会乱。
他想推荐李宗谔。于是，他找到了王钦若，把这个意思透露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他也太容易相信人了！
王钦若转头就向赵恒汇报了。但他汇报的时候很讲究技巧，在真实情况外，另添加了点料。这就是王钦若取信于赵恒的不二法宝！
他说，李宗谔家里比较穷，借了很多钱办婚事，其中王旦借给他不少，现在还不上；朝廷不是有规定吗？参知政事退休时会赏赐三千缗，王旦推荐他做参知政事，所图的不就是李宗谔将来能拿这些赏赐还钱吗？这哪是为国选拔人才！
第二天，王旦果然推荐了李宗谔。
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赵恒闻言变色，断然拒绝，不行！
随后任命的参知政事，是王钦若推荐的丁谓；代理丁谓三司使职位的是林特；而王旦举荐的李宗谔，在次年郁郁而终。
王旦曾经与杨亿品评人物，他是这样看丁谓的：有才无德，如能有德者相助，可得善终；如独断专行，必将身败名裂。
王旦与李昉的看法一致，但与李昉一样，无法阻止丁谓的提升。
这一轮斗争，王旦败得很惨，赵安仁的参知政事没能保住，自己推荐李宗谔的参知政事也没能成功，还眼睁睁地看着丁谓成了自己的副手！
王旦是个正人君子，但是对手不是。只凭道德文章，没有心机，不耍手段，怎是王钦若之敌？
自此，王钦若、丁谓、林特、陈彭年、刘承珪正式掌控朝政。
看看吧，王钦若是天书封禅总导演，丁谓是玉清昭应宫总负责，林特把握帝国财政，陈彭年是礼仪专家和汾阴祭祀的理论指导，刘承珪则掌管大内。
赵恒现在离不开他们，他需要长久的刺激。这是一种精神鸦片。而这中间的筹划运作，免不了行踪诡秘。五人遂被称为“五鬼”。
此时的王旦，除了老实的向敏中、正直鲁莽的马知节支持他外，哪还能影响其他重臣？哪还能与王钦若等人相斗？
他的失败还不止于此。1012年底，刘娥终于被立为皇后。这个聪慧强势的女人，从此站在赵恒身后，开始决断国事，让人不敢轻视。
而赵恒，则继续着他的梦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