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12. 美洲最南端
上文书说到，菲茨罗伊船长动怒了，跟达尔文还吵了一架。这是怎么回事儿呢？其实还是关于黑奴的事儿。这位菲茨罗伊船长是个托利党人，达尔文则是一个辉格党人。合着这二位党派还不一样啊。那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政治偏好嘛。托利党要说起来，那是有历史了，1679年就成立了。当初这个党是维护君主制，维护传统的。就在达尔文环球航行的途中，人家改名字了，改叫保守党。这个名字一直延续至今，撒切尔夫人、卡梅伦、到现在的首相特蕾莎·梅，都是保守党的名人。现在是英国第一大党派。人家很厉害的。这个托利党当年，还是维护奴隶贸易的。但是后来不得不废除奴隶制。1807年，英国不再搞奴隶贸易了。不许买卖，但是原来拥有的奴隶不受影响。到了1833年，彻底废除奴隶制，原来的奴隶也不能保留了。这都是在达尔文航行的途中发生的事儿。
在达尔文和菲茨罗伊吵架的时候，这都还没发生呢。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就谈到这件事儿了。菲茨罗伊说，他在大奴隶主家里见过，人家奴隶主把一帮子奴隶集合起来训话。当着菲茨罗伊的面问他们，你们对自己的出境满意不满意啊？你们愿意不愿意获得自由啊？底下奴隶一个个的都摇头，都说不愿意。达尔文差点气哭了，在奴隶主面前列队站好，有谁敢当着面说愿意获得自由的？这么问，一点意义都没有。菲茨罗伊船长实在是搂不住火了。他勃然大怒，他发火了。他说，那我们就不要在一起生活了。达尔文没说什么。你想还能说啥呢，人家是船长啊。达尔文心说完了完了！就等卷铺盖卷儿回家吧。还有这么多标本和笔记。
菲茨罗伊把船上大副给叫去了，冲着大副发了一顿的牢骚。可是船上好多军官都站到达尔文一边。他们还邀请达尔文一起吃饭。好在，菲茨罗伊船长的脾气是来得快去的快，毕竟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没几个钟头，气就消了。派人去请达尔文，向他道歉，态度还挺诚恳。还邀请他到船长室一起吃饭，这待遇不低啊。达尔文其实是个脾气特别好的人，他这5年的航行时光，就没跟谁闹过大的矛盾。他没跟人发过脾气，没有跟别人说过伤和气的话，也没责备过谁。也从来不在背后议论别人。当然啦，当家都很忙，也没空聊八卦。
达尔文之前都是考察的海岛，他没有深入大陆考察过。这回在南美大陆靠了岸，可以要深入的了解一下。贝格尔号基本上就是围着南美大陆转圈子。他们下一站是里约热内卢。半道上正碰上愚人节，船员们还互相开了不少的玩笑。船到了里约热内卢的港口，要做很长时间的停留。达尔文干脆和同行的画家在岸上租了房子。少不了跟里约当地的人一块儿组队去考察周边。他们还深入沼泽地去考察。达尔文发现，好多黑奴逃亡者，住在沼泽深处。他们都是跑出来不愿意回去的。他们足足待了两个多月，到了7月份才开航，向下一站蒙得维地亚港驶去。中途又碰上天气不好，巨浪滔天。达尔文又一次晕船晕的什么都吐出来了。
蒙得维地亚对面就是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现在都是南美洲的名城，达尔文有时候还两边跑。他在乌拉圭这一带停留了10个星期，足足两个多月。他深入的考察了乌拉圭的生物状况。他发现当地人很闭塞，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英国、北美、伦敦这几个称呼搞不清楚是哪儿。南边冷还是北边冷他们也不知道。看见达尔文拿个指南针，他们从来没见过。达尔文有一种玻璃火柴。当时可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打火机，即便是火柴也没发明。当时是用个小玻璃管里面装点儿白磷，然后密封，拿小钳子夹碎了，白磷就着了。达尔文就给她们表演了一下这玩意儿，一帮人俩眼都直了。达尔文还跟着当地人学拿流星锤去抓鸵鸟。当地人那是百发百中，保证能把鸵鸟的腿给捆上。达尔文可不行了。扔出去弹回来，还砸了自己的马腿。
当地有一种很有趣的动物，叫“土库土科鼠”。这是当地人的叫法，学名叫做“巴西栉[zhì]鼠”。这东西长得像鼹鼠，常年钻在地下。他发现这种动物的眼睛已经退化了。看着挺大的，其实对光没反应，基本也看不到什么。人家常年在地下蹲着吃植物的根茎。要不就昼伏夜出。的确也不太需要眼睛这东西。达尔文陷入了沉思，难道拉马克说的是对的？“用进废退”？。
在这一带考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儿是发现了一系列大型动物的化石。在海滩上散布了好大一片面积。他当然超级兴奋，在这里有这么多不同的动物，那么说明他们远古时代在这里生活过。因为是在海滩上发现的，周围的底层里面还有不少海生的贝类化石，这些化石和现在的海生物差别不大。他们应该与陆地巨兽们是一个时代的，那么想来这些陆地巨兽的时代都不算太久远。倒是符合莱伊尔的一个观点——哺乳动物存在时间比有壳目的要短。达尔文觉得这是“渐变说”的。当地没发现什么灾变的痕迹，那么也就是说，这些动物不是被大洪水灭绝的。这些远古的动物，当地现代的动物有相似之处。应该有进化上的递进关系。
他把很多的化石打了个包，以及自己写的游记和信件，一股脑的寄给了汉斯罗。汉斯罗家简直成了达尔文的仓库，达尔文一路之上有点儿成果都会寄回去。好多骨头达尔文当时并不知道是什么动物。欧文还帮忙整理了全套的化石标本。不过，英国寄给他的信，延迟很久那是家常便饭，谁也不知道这贝格尔号开到哪儿了是吧。还要一路辗转托顺路的船给带一下。
他在阿根廷还听说了不少有关于印第安人战争的事儿。他觉得印第安人还是比较落后的。他把听说的与印第安人打仗的事儿全都记录下来了。他觉得很难想像一群挂着十字架念圣经的天主教徒能下得去手。把印第安人杀得一干二净，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而且一点没有内疚感。人家印第安人反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是人家的家园。他直接了当的说这是侵略。达尔文还是蛮有正义感的。
达尔文他们一拐弯儿去了大西洋上的福克兰群岛。这地方又叫马儿维纳斯群岛。当年英国和阿根廷为这事儿还打了一场马岛战争。英国特混舰队万里远征，最后打败了阿根廷。不过阿根廷打沉了英国好几艘军舰，英国人虽然胜利了，但是过程也很艰难。毕竟大英帝国也不是当年的日不落帝国了。达尔文这世代，英国那是如日中天，是国力最辉煌的维多利亚时代。当然那时候维多利亚女王还没登基，她要1837年才登基。那时候达尔文已经回了英国了。
福克兰群岛上，多数是流放犯。正经人没几个。有个官员倒是在统计人口。就数英国人最少，但是岛上飘扬的却是米字旗。因为战略地位重要，英国人毫不客气的就据为己有了。本地牛和马都是外来物种，本来是家养的，逃脱以后竟然繁衍起了野生的种群。野牛野马都很常见。但是达尔文发现，这个野牛比家养的还要强壮，野马倒是退化了。比家养的马要小得多。这是怎么回事儿啊？野兔子也是外来物种，倒是活蹦乱跳的。物种发生的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达尔文一时也想不明白。
菲茨罗伊船长要测量圣克鲁斯河的河道。他开小艇进了这条河。逆流而上还需要拉纤，船员们分两队轮流拉船。达尔文发现这条河周围都是极为坚硬的玄武岩。他开始注意到河底的石头。这些石头都很小。看来河水的携带能力是不足的。越往上游，险滩越多。周围都是很陡峭的玄武岩。他就纳闷了，河水流的这么慢，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切出这么深的一道河床呢？达尔文觉得这不对劲。他预计，这条河原本是个海峡，联通了大西洋和太平洋，就像麦哲伦海峡一样。但是后来地质变化，变成一条河流。附近的贝类化石说明了这一点，这里过去是海。
达尔文在这里犯了个错误。他不知道为什么河水这么弱，却能切开这么硬的玄武岩。这可不是年头长了铁杵磨成针的缘故。达尔文他们最终没有到达圣克鲁斯河的源头。到了那里的话，他们就会看到举世无双的美景。河流源头是个大湖，现在叫做阿根廷湖。湖对岸就是雪白的冰川。一堵70米高冰雪高墙，把阿根廷湖拦腰截断切成两半。这是少有的活冰川。现在这里建立了巴塔哥尼亚冰川国家公园。是阿根廷非常壮丽的一道景观。河水固然没那个力气切开玄武岩的山谷，冰川可有这个本事哟。达尔文哪里想得到这事儿啊。错了也难怪。
这次旅程，达尔文不止一次到过火地岛，因为天气原因，多次遇上咆哮的风暴，他们不得不折反回来，航行线路也很复杂。他们在南美的几个港口之间有过多次的反复。达尔文在写游记的时候，按照地点合并了来写的。章节顺序与航行顺序并不完全相符。我们还是按照达尔文游记上的顺序来讲。这也是按照由北往南的顺序讲的。
当年麦哲伦环球航行的时候，发现了麦哲伦海峡。可以从大西洋进入太平洋。当时欧洲地理学界受到亚里斯多德的影响，他认为地球南端存在一个与亚欧大陆等量齐观的“南大陆”。古人都喜欢对称。北边一个，南边一个，那不是长得比较平衡嘛！当时大家也都相信，地球南端有个南大陆。因为麦哲伦海峡很窄，麦哲伦以为南边就是南大陆的一部分，他还起名字叫“麦哲伦地”。后来海盗海军身份模糊的那个德雷克想通过麦哲伦海峡，麦哲伦海峡被死对头西班牙人守的像铁桶一般，他过不去。后来与同伴的船只失散，被风吹到了南边好远的地方，他偶然发现，原来麦哲伦海峡南边并不是一块大陆，只是个比较大的岛屿，现在叫做火地岛。火地岛和南极大陆之间叫做德雷克海峡。是世界上最宽的海峡，足有900公里宽。
火地岛上住的都是印第安部族。菲茨罗伊当年路过火地岛，带了还几个土著回到英国。，教他们吃西餐，说英语。这一回菲茨罗伊要把他们送回家乡。打算放他们回去，给村里带个头。带着村民们奔小康了。其实就是过上文明人的生活。达尔文在船上跟他们相处很融洽。看样子真是有点绅士风度了，一点也不像是土著人。菲茨罗伊他们要测绘火地岛，沿着海岸转了一圈。他们跟当地土著打交道也不少。他发现，他们的东西动不动就丢。恐怕是被土著人拿去了。传教士马修斯本来要留下，后来还是去了新西兰。
达尔文发现，这个岛上的部族真是人人平等。给了他们一块布，他们也要扯碎了一人分一块，真是无处不平均。达尔文认为，没有财产分配的差异，固然没有剥削。但是也不会产生优秀的领袖啊。那么社会也就没法进步。这倒好，连个酋长都没有啊。几年以后，他们再次来到火地岛的时候。达尔文会很失望的，因为那几个看上去很有教养的土著人，又变得与以前没什么两样了。完全看不出来，他们的手是握过刀叉能吃西餐的。也看不出来他们曾经在文明的中心英国伦敦居住了那么长时间。英语恐怕也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不免引起达尔文的思考，非白种人社会能不能依靠自己的发展而进步呢？还是永远处在未开化状态？按照西方当时流行的观点，这显然是不行的。问题出哪里呢？生物上的还是文化上的？达尔文也搞不清楚。但是这件事显然会促进他去思考人类本身的进化问题。这是后话了。当时，达尔文还是满怀信心的期待有个好的结果。
当然啦，现在这个问题就属于政治不正确了。各个人种基因差异极小。我们人类都是同一个物种。也不存在高低贵贱之分的。
通过了西风咆哮的德雷克海峡，绕过火地岛，贝格尔号进入了烟波浩渺的太平洋。他一路北上，哪知道后面还有一劫在等着他呢。他将碰上一场大灾难，也将充分见识到大自然的火爆脾气。
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