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明 | 牛年忆耕牛
人类对牛的敬重与生俱来,文人对牛的赞颂诗文多如牛毛,农人更是把牛视作宝贝,精心饲养,远胜于当下人对宠物的珍爱。
生产队集体化时期,每个小队最大的建筑物就是饲养室。饲养室里有足够的空间,摆放着整齐的牛槽,牛到了晚上,吃喝拉撒睡全在这儿。还有一个不小的土炕,是供饲养员休息睡觉的地方。当然也是名符其实的”社会主义大炕”,农闲时间或者是冬天晚上开会,这炕上就挤满了社员,说笑打趣,玩扑克,吹牛皮,欢声笑语不间断。
二十多头牛和马、骡子在这里受到特殊的优待。连饲养员都是那些热爱集体,勤快老实,大家信赖的人担任的,饲养员的挣的工分也高于其他社员。因为喂牲口有时间性,晚上最少要两次给牛拌草,白天要拉土垫圈,给牲口铡草,终年辛苦,多拿工分社员当然没意见。
那时,生产条件落后,粮食产量低下,人的口粮常常难以保证,但队上总要优先保证全年牲口的饲料。碗豆和苜蓿是牲口最具热能的饲料和饲草,队里每年要在有限的耕地里留出几十亩地种苜蓿和碗豆,以满足它们的饲料。夏季小麦收获碾打完结束后,所有的麦草都要堆成小山似的几个垛子,以备它们冬季和整个春季饲用。
在那个农业生产条件尚未摆脱农耕的困难时期,耕牛和大家畜是主要的生产力,犁地,碾场,运肥,最繁重的劳动都离不开它们。一头牛要顶好几个精壮劳力,因此上,对耕牛有严格的保护制度,除非是生老病死,不得随意宰杀。生产队把耕牛的繁殖看得更为重要,孺牛下犊时队上更是关怀备至。要设专室专槽喂养,特殊照顾。遇到冬季产犊,除了给母仔在圈里铺上厚厚的麦草,给犊儿盖上被子外,还要笼一堆篝火,为母子昼夜取暖。饲养员要轮流守护,为其偏吃偏喝,让其享受“坐月子”的待遇,唯恐有个三长两短。
孺牛下犊享受如此待遇,犍牛做结扎手术也不例外。除了给偏吃偏喝,加强营养外,为防止淤血成疾,要安排专人牵着它溜上几天的圈。记得有个笑话,说的当年有个省城的下乡女知青,队长怜惜其干重活年小力弱,就让她牵着刚阉了的牛犊溜圈儿,傍晚收工记工员想开她的玩笑,故意问她今天干的啥活路,这个女娃不加思索回答到:”转牛”,言干语净的回答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牛之所以享受如此待遇,是因为它有着天生的良好品德,吃苦耐劳,默默无闻,索取得少,奉献得多。对于农民来说,是朋友,是离不开的劳动伙伴。它有使不完的力气,它不用扬鞭自奋蹄。
寒冷的深秋,秋播在濛濛细雨中进行,为了抢时间,队上那七八头耕牛,一字儿排开,拉着犁,吐着热气,帮我们把来年丰收的希望播种在这片熟悉的土地里。
隆冬时节,队上组织社员去百里开外的宝鸡氮肥厂拉氨水,一人一辆架子车,拉着近四百斤重的氨水,平路尚可,但要上几里长的虢镇坡,就力不从心了。队上安排我们这些半大孩子牵上牛,半夜赶路去挂坡,一头牛一次要挂两三辆架子车,那可真是挣断疙头的活。牛大口喘着气,腰背隆隆鼓起,四条腿拼命往前移,让人顿生怜悯之心。心想,要不是牛,这么沉重的氨水,仅凭人是根本上不了坡的。
八十年代初,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生产队解散,牛和其他大家畜也分配到了农户,当然不是每户一头,而是按地亩折算,几户一头。我们几家分到了一头没尾巴的牛,大家约定轮流着饲养和使用。生产模式转换后,牛依然被人们视为珍宝,依然发挥着它在农业生产上不可替代的作用。至今记得刚分田到户不久,正是秋播的关键时节,早晨打开家门,妹夫家的人赶着牛来帮助种麦,好让人惊喜与感动。由于亲戚的雪中送炭,使家里赶在连阴雨之前,完成了当年的小麦播种。
后来,随着生产力的快速发展,一些家庭条件好的农戸便开始购买拖拉机,播种机等农业机械,耕牛的作用越来越小,自古以来”养牛为耕田”的定论被打破,几千年来的农耕时代宣告结束,养牛不再为耕田,而是为了致富。
现如今,农家养牛,不是奶牛就是肉牛,牛犁地耕田的画面早已象一幅年代久远的画作被封存,模糊而又清晰的留在了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里。
牛年到了,大家都在说牛。炒股的人在期盼“牛市”,商人盼着生意更“牛气”,不务实际的人依然吹着“牛皮”。耕牛的故事却很少有人提起,它的形象在渐去渐远。
时代在变迁,但我们不能因为条件的变化而忘了曾经和农人一起与大自然进行顽强搏击的艰辛与拼搏,至少还应继承和发扬耕牛吃苦耐劳,甘于奉献的精神,象耕牛一样,勤劳,踏实,顽强的生活,创造美好的未来的。
赵小明,(网名:清风明月),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凤翔县作家协会会员。近年来在《中国粮食经济》《粮油市场报》《宝鸡日报》《雍州文学》《时光捡漏》等报刊和网络文学平台发表作品数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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