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路漫漫说奇缘,隆珠双双尊师道

有一日,轩源在公园见到两位长者在玩推手,他顿感兴趣,停驻观看。

老人见他看得入迷,便招手他过来试试,轩源欣然加入。

这一试,让轩源觉得很神奇:自己比他们年轻,力气也有点,却怎么也推不倒老人,反被他们弄得东倒西歪,竟不知是怎么回事。

之后一有空,轩源便经常过来玩,与老人成了好朋友。

这位老人是轩源拳路上一个很关键的指导人,他姓邓。

七十年代末,市面开始出现有关太极拳的书籍,轩源得了一本张义敬的《太极拳诠真》,里面对太极原理的探讨,写得深入,打开了轩源的眼界。

书中强调太极拳是大松大柔,轩源认同这个方向,但什么是松?如何松?这几个问题常萦绕在心间,苦思未得其解。

进入八十年代,太极拳的交流活动日益兴旺,北方的拳种也开始流入南方,这时期,赵堡太极拳出现了。

这位把赵堡太极拳带过来的师傅,推手功夫相当不错,粘人即发,轩源也曾见识过,深为感叹。

想跟这师傅学拳的人有很多,但这师傅不喜教拳,他应势将他的师弟从北方带过来,让师弟教,于是赵堡太极拳在南城开始流传。

当时与轩源一起学吴式的几位师兄弟,也转学赵堡,并劝轩源一起去,轩源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可以学到功夫呀”。

轩源说:“我学了吴式这么些年,还没搞清楚吴式是怎么回事,不去!”他的师兄弟们随潮流去学了,轩源继续默默坚持。

之后五年里,轩源不断悟松。虽然是在有为的松上,但他的推手的水平不断长进,邓老越来越难拿到他。

有一日轩源与邓老推手过程中,一如平时你推我,我推你地互相探讨、思索。轩源忽一走神,呆站着,邓老恰推过来,轩源完全无意他的举动,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想邓老却一下落空,自己扑到一边去。

轩源忙拉他起来,两人面面相觑。邓老说:“轩,刚才我推你,怎么是我到一边去了呢?……轩,我觉得,你刚才那东西,是真的!我记得我师父常常讲,太极十三势,以中定为要,刚才,可能就是中定的功夫啊!”

轩源似乎在一团迷思中见到一缕曙光照入,他对中定有了明确的追求。

他闭门悟练三个月中定,在推手上的理解也随即进步更快,以前不能应付的大个子,或功力高强的好手,现在能轻松应对。轩源很珍惜这体会,不断体会不断总结。

五年后,学赵堡的几位师兄弟过来,再与轩源推手。轩源的安静让他们感到惊心,而他们几年练下来,追求功力劲力,浑身充满劲,恰似一个皮球,挨哪打哪,他们一点点的动意,轩源都听得清清楚楚……轩源从他们身上,更坚定了松柔、中定的方向。

因为追求松,轩源时时检讨自己是紧还是松。发现有时候自感是松的,但可能下一秒就变紧,或者觉得是松的,一推就变紧。对这个松,把握不了,究竟何为真松?怎样才能真松?这些问题缠绕着他。

直到世纪年,轩源去了一趟衡山。在山上与一和尚夜谈,谈及这个苦恼。

和尚听了并不答话,喃喃自语:“松……想松而不得松……鱼在水里就是松的,可它却不知这是松……”

却是此言一出,惊醒梦中人。轩源明白到,没有与自身环境相适应,排斥周围的环境或对手,是不可能松的!

这一悟到,让他的水平提升到更高的层次,推手的技艺日臻成熟。

他更悟出到:人不仅要身松,六根松,更要松给虚空,与虚空一样的松空,与虚空融合!

当有缘再见二十年前把赵堡太极拳带入南城的那位师傅时,轩源正在长安出差。

那位师傅与轩源一搭手,外无动静,内里空落。两人心意灵通,无需举动已明白对方。

两人同时收手,开怀一笑,那位师傅即对他的徒弟们说:“好好跟轩源老师学习,他很不错!”

徒弟们茫然:“都不见你们动过,为何这么说?”

那师傅说:“轩源老师肯难为自己!”

再后来,轩源因儿子在沪上工作,轩源趁便去了趟沪上。

白天儿子工作,轩源便在附近公园打拳,如是几天。

这天,有一位老者静静在旁看他打拳。待他打完,老人与轩源搭上话。

原来老人也练太极拳,已八十高龄了,见轩源练得不错,有心交谈。

双方聊了一会,老人觉得轩源为人谦逊,聊得高兴,表示要带轩源去见见他的师父。

轩源心下惊异:这老人都已八十,他的师父该有多大啊!

轩源连连致谢,恭恭敬敬地随老人去拜望他的师父。在一公园见到了时年九十多岁的汪老师。

轩源向汪老师作自我介绍。汪老师虽九十高龄,却是耳清目明,皮肤充满弹性,身子也灵便,真看不出他的真实年纪。

汪老师很和善,总是笑嘻嘻的,听着轩源介绍完自己,便问轩源会不会推手?两人就搭上手了。

以汪老师九十多岁的高龄,他的身手是相当不错的。但是轩源还能听得到他有实的地方,毕竟年龄放在这了。

但轩源始终谦逊学习,甘当小学生,在汪老师的手下被拎来拎去的,汪老师玩得高兴尽兴,从中也摸到轩源的心性,当下喜欢,问轩源:“你打算在沪上待多久?”

“一个月左右。”

“那你天天过来,我把我的东西教给你!”

轩源非常意外竟得此奇遇,非常珍惜这个机会。

轩源住的地方与汪老师相隔很远,但轩源天天如约而来,汪老师把他多年的感悟尽心传授,轩源得益最大的是汪老师启发他对太极微点的理解。

和汪老师结下这太极缘,轩源回南城后还常思念,也有电话联系。几年后汪老师安然辞世,还不忘轩源,辗转将一些太极资料送到轩源手上……

回顾拳路这几十年,轩源感慨道:“自己兜兜转转,苦苦寻觅,孤单寂寞,后来在佛家心经上找到依归:所有都是心的认识,要解决问题,就要从心的认识入手。而且不能只停留在理论认知上,要落实到实处,才能检验真伪……”

轩源打开了回忆的窗,小珠再次感受着轩源过去的时光,那些她未经历过的人和事,在她的脑海里一页页跳动着……

这些往事,虽然小珠曾与兴隆有说过,但从轩源亲口讲出,有血有肉,有欢喜有感慨有唏嘘。兴隆在故事的起伏中,眼神渐如孩子般清澈,能与师父的心一起飞翔领略,许多迷惑,不解自清。

茶饭后,轩源的神容凛然一变,站起来对兴隆说:“来!兴隆!现在要了你的心结!你斟杯茶给我,拜个师吧!……其实我一直视你为徒弟的,不过你要这样了你的心愿,我也要成全你的。现在小珠爸爸妈妈在,就让他们做个见证。”

兴隆已忙忙斟茶,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又有些激动在他眉宇间跃动。

他们并没有过多的礼节,兴隆欠着身子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这杯茶与轩源,轩源接过茶水,一杯敬天,再杯敬地,接过第三杯,仰头,喝下。

如是三杯,兴隆脸上的笑容焕发出来,这个结解开了,心里的阴霾如被春风吹散……

“你是我徒弟了!”轩源响亮清晰地对兴隆说。

兴隆腼腆一笑,轻声说:“多谢师父承认我……”

这三杯茶呀,摆在他心里头好几年,热了凉,凉了热,在这凉凉热热中幻生出几多事,现如今轩源替他了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小珠待兴隆退到一旁,即上前递茶与轩源:“师父,到我了,我跟兴隆师兄做!”

轩源没想小珠这个举动,笑着说:“你怎么也这样!”

小珠说:“我也没有正式斟茶拜师的,您喝了他的,也得喝了我的。”

于是轩源笑哈哈,也受小珠三杯茶。

接着兴隆从房间走出来,向轩源奉上红包,轩源忙推辞:“小珠对我很好,已经给了。”

兴隆说:“那是小珠的,这是我的,请您收下。”

轩源再三推辞,兴隆木讷的不知该如何表达,小珠说:“师父,您收下他的吧,您收下才能帮他归零。”

轩源哈哈笑,说:“归零被你这么快用上了!”

小珠再说:“您不要把红包看成是红包,您看到的是兴隆的心,您收下了,他的心就安了。”

轩源被小珠一番说辞,接受下来,兴隆明媚笑着,好久不见他这舒心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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