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期/徐延萍作品《乡愁》梁剑清读
梁剑说:新疆奇台县,最出名的是硅化木和古城酒,今天给大家选读的,是一个来自新疆的女酒仙徐延萍的一篇使人醺醺欲醉的思念家乡、思念亲人的优美文字。就如作者自己所说,一个矜持柔弱的女人,和酒联系到一起,是容易让人产生遐想的,女汉子?女强人?还是女豪侠......读完文章,才发觉作者竟一个不但酒量不输于男人,且真正懂酒、爱酒,更爱造酒的人与酒中所包含的亲情与乡情的奇女子。
补述:这是一位曾经的军嫂,她嫁给了在新疆当兵的西安城北刚家寨娃刚军宏,又跟着他转业来到了西安,她爱上了陕西长安老窖,她旧情于奇台古城大曲,醇美如酒的女人呀,干杯。
乡 愁
那个女人能喝很。起初听到这样的话语,心里总不是滋味,不知是夸我还是损我。毕竟我是女人,骨子里缺少豪情与血性,矜持柔弱的我对酒更多地是敬畏。酒对于我来说,是生活中的一种饰品,是若即若离的别样的爱恋。直到父亲长眠喇嘛湖梁大地的那一刻,我内心一种莫名的涌动,为父亲而骄傲,为古城酒而动容。因为我的口音、学识、生活习惯、性格乃至血脉,都流淌着家乡的印记。
父亲是奇台酒厂的酒大师。懵懂时,我常常尾随父亲溜进酿酒车间。放眼望去,一个个半裸的男性雄厚的身躯置身于云雾间,手中舞动着扬曲的木锨,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我沿着窖池边缘努力向深处瞧,这时,总会听到厉声的呵斥声:找死呀!随之而来的声音刚劲动听:别吓着孩子,她好奇嘛!趁着升腾的雾气,我旋即躲在酒桶后尽情地吸吮着酒曲的异香,欣赏着原料装入蒸煮的甑桶中的一幕幕,那一场酒的酿造过程堪比一场盛大的表演,时而激昂,时而悠扬。这看起来就是工人师傅一锹子的事情,现在回想起那轻、松、匀、薄、准、平的功夫宛如在云端架起的一道绚丽的彩虹,牵系着远离家乡的游子,我时常感慨酒的来之不易,感慨酿酒前辈的洒脱和伟岸。
离开家乡三十载,乡愁就是一杯清香醇厚的酒,汩汩甘泉,滋润着游子的心田。每次探家父亲总会送我两瓶古城酒,爱人也总会推脱:没人喝,不好带。执拗的父亲总坚持:拿上,飞机上能带两瓶。时间久了,以为自己似乎慢慢忘却了家乡,然而有一天突然想起父亲,却依然浓郁醉人。原来这捂在心里的思念,就是父亲送给我窖藏多年的古城酒,我的血脉里早已流淌着它的精髓,藏得越久越深。思乡那强烈刺激的感觉没人能抵挡,慢慢的我会去思念家乡的点点滴滴,留恋无穷。
依稀记得1984年一个冬夜,父亲怀里鼓鼓囊囊揣着一包东西兴冲冲地回家。弟妹们一窝蜂地涌向父亲,眼巴巴望着他,父亲从怀中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两瓶贴着麦穗图案商标的酒,麻绳连着酒脖子,他一边解绳,一边自言自语:麦穗大曲获奖了,国家奖。顺手打开了床头柜,将两瓶酒放进去锁好柜子,又变戏法似得拿出一包薄皮点心,弟妹们雀跃着分享着父亲的喜悦,父亲那孩童般的笑容至今记忆犹新。
2008年,我陪着父亲去酒厂参观,偌大产品展示区最醒目的地方矗立着一顶银色巨型酒杯,父亲用颤巍巍的手抚摸着它:这是麦穗大曲得来的奖杯。那时才知,奇台县白酒厂生产的优质“古城大曲”获得国家商业部颁发银爵奖。后来,整理父亲的遗物时,打开父亲床头尘封已久的柜子,两瓶古城大曲静静地立在那里,姐姐们表情愕然随后放声痛哭……恍然中,我看见瓶身上金黄的麦穗随风摇曳着,那分明就是父亲的微笑。
如果说:餐厅中餐桌如水,平静而淡然。然而,伫立在她身旁的酒柜便是山,高大而浓烈。拿到新居的钥匙,规划着如何装修。爱人说一定得有书柜,我说一定得有酒柜,争执中儿子说二者皆可有。其实,我盘算着那瓶瓶罐罐封存床底已久的古城酒该出来透透气了。
如今,酒柜对我的家庭来说,已经成为餐厅中的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线,山水相依,相得益彰。时不时亲朋好友聚集一起,品尝着一瓶瓶家乡浓郁的美酒。我会很自豪地指着酒柜中的梅兰竹菊,借着酒精的作用带来的亢奋、刺激、飘飘欲仙的感觉,滔滔不绝讲述古城酒业三十年窖藏梅兰竹菊如何被列为国家奥林匹克体育中心特供产品,讲述梅的剪雪裁冰,一身傲骨;兰的空谷幽香,孤芳自赏;竹的筛风弄月,潇洒一生;菊的凌霜自行,不趋炎势。我始终没舍得品尝这四君子,友人不住地打趣:嘬一小口呗。我摇头,那是淡淡的乡愁,是家乡赋予我至尊至贵的瑰宝,我将视它为镇宅之宝,世代相传。
如果说:酒是男人的精魂与点缀。然而,不动声色品尝好酒的酒客,却总是女人。我是酒饮微醺的饮者,或许是小时候被酒糟味沁入久了,练就了闻酒识香的本事,女人喝酒,喝的是一种心境。我不会在人群中喝醉自己,将酒喝得很矜持,很适度,将自己的快乐释放,将忧伤深深地隐藏。
阔别多年,儿时的伙伴齐聚江布拉克。围坐在一起互相调侃当年的囧事,自然也离不了用古城酒来壮胆。伙伴中总是男多于女,酒也总是男人喝得多。几杯酒下肚,男人的豪情爆棚,引吭高歌的,胡吹侃大山的比比皆是,喝古城,万事成的豪言壮语萦绕耳边。有女人的地方不一定有酒,但有酒的地方必定有女人,想必如此才符合客观规律。我一杯一杯将酒灌入肚中,喝第一口时,感到辛辣、刺激,慢慢的饮得多了,就会感到醇香,口齿留香。我习惯性地甄别着酒香的类型:这是大印,浓香型的,52°。伙伴们投来了羡慕的眼光,那是一份别样的魅力。每当我举杯的那一刻,脑海中便浮想联翩,大漠的黄昏中父亲骑着骏马英武的背影,酒香四溢的厂房里制造出一坛一坛的甘酿,演绎着沧桑历史的古窖池,还有那包装车间流水线上美丽的姑娘总呈现在眼前。
原来,我还真能喝点,已不在乎自己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记忆中但凡喝古城酒时就没有醉过,那是因为根植在灵魂深处流动的血管总流淌着古城酒涓涓细流。每每觥筹交错,畅怀小斟时,父亲那扬锨撒曲的身姿,那眯眼咂嘴品酒验酒的神态总是挥之不去。如今,我再小斟几杯己不单单是喝酒那么简单了,那是一种情愫,一种依恋,血脉中深深隽刻着父亲的记忆,古城酒的烙印。
附:作者自我介绍
徐延萍,一位土生土长的新疆人,定居西安二十载。离开家乡久了,时常会想起曾经的美好时光,也总想捕捉点触动心灵深处的记忆,让自己的灵魂不再游走。偶然间听说家乡有征文比赛,便投稿了。惊喜中评委老师们给了很高的评价和鼓励。今斗胆将这篇《乡愁》拿出来与各位分享。这里没有文字的盛宴,只有真挚的情感,当然也有为家乡打“广告”的嫌疑,各位见谅,有机会酒桌上致歉。
(本为配图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