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 树 神 韵
文/涌泉(刘云洲)
山中自有千年树,
世上难逢百岁人。
草木无情花落去,
蓬莱借地又青春。
在深山大林之中,千年古树随处可见,不足为奇。而在我村村口,有一棵巍然耸立千年的五加树。它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毅然放弃自己的领地,跳出山界外,遁入五行中,毫不客气地抢食着人间烟火。俨然一副俯视天下之姿态,岿然屹立在刘家塘古村前的古井旁,千百年来如一日。
喝着井水长大的它,自然与众不同,主干魁梧雄壮,枝繁叶茂。其散开的枝叶可达半亩田之宽,且可遮天蔽日,盛夏阴凉。紧靠大树旁,是一条由青石板铺成的茶马古道,从远古时期至上世纪末,是塘田市通往白仓、塘渡口的必经之路。南来北往的过路客,每经此处,都会停下匆忙的脚步。特别是烈日炎炎的夏天,凡是途经此处之人,哪怕有火烧眉毛之事,也禁不住它那荫凉清爽的诱惑,皆会驻足于它的绿荫下小憩。先喝上一口甘凉的井水,再惬意地坐在它的身旁纳凉,直至热汗散尽,都还舍不得离去。特别是上世纪中叶,在这井旁树下,每天中午,树荫下人影憧憧,热闹非凡。那席地而坐的村民和过客们,都围绕在它的四周,尽情享受着夏日的清凉。仲夏的正午,天气是多么的炎热,而此处,却是凉风习习,清爽异常。那密密麻麻的树叶,宽如手掌,在微风的吹拂下,上下闪动,犹如千万张蒲扇,向人们扇出透心的凉风。其沙沙作响的碰撞声,似跳动的音符,让人赏心悦目,神清气爽。树梢上,众多皮箩大的喜鹊窝,霸占了所有的制高点。俏立枝头的喜鹊们,总是那么的欢快愉悦,成天叽叽喳喳闹腾不休。时而窜来的老山鹰,本想前来抢占一席之地,却遭到喜鹊们的群而攻之而败下阵来,不得不放弃让它眼红已久的欢乐之处仓惶逃窜。人称,背靠大树好乘凉!它不仅是夏天乘凉的好去处,还是冬天避风挡雨的好所在。那粗壮的身躯,需要三个壮年才能合围住,其四周的分枝也大如雨斗。任你狂风肆虐,雨雪交加,只要立足于树下,都会安然无恙。听老人们说,我村的这棵老古树,业已成仙,并有一个成仙的美丽传说(见《刘家塘,好地方》一文)。千百年来,在此树之下躲风避雨的人何止千万!却从来没有发生过雷击现象。至今,此古树已经经历过三次死而复活。分别在五百年前、三百年前和五年前。每次都是死后一年再重新发芽开枝,说来真是奇怪。人无死后重生,而我村的老古树,却能打破常规,扭转自然,死而复活脱胎换骨。小时候,曾听父亲讲了一个我村古树显灵的故事,这个故事让我记忆犹新。
我祖父年轻的时候,因时代混乱,家境贫寒,生活十分艰苦。为了全家人不被饿死,祖父把自家不多的旱地全部种上葱和蒜。他起早贪黑,挑水浇灌,在他的精心呵护下,葱蒜的长势非常喜人。为了卖出好价钱,他舍近求远,常常把葱蒜挑到五十里外的县城塘渡口和五丰铺镇去卖。经常是两头黑地奔走,每每回家都是夜深人静了。在那个年代,既无手电照明,也无其它可以照明的工具,走夜路都是凭借微弱的月光。可月亮也不是每晚都有,在没有月光的晚上,都是凭经验摸索而行的。曾有多次,当他距家还有十来里远,无法辨别路径,寸步难行之时,前方突然出现一炬火光,让他惊喜不已,祖父朝着火光的方向行走。当行至村口的古树旁时,那炬火光却突然消失,而且每次都是如此。他心中感到非常奇怪,也多次大声询问前面拿火光的是谁,总不见回答。他快步追上去想看个究竟,却无法追上。你走快点,火光也快点,你慢下来,它也慢下来,反正只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为了弄清这束火光的来历,祖父跟家里人商量着,决定在他每晚快到家的这个时候,派人到村口的大树下蹲守,来个前后夹击,必定能够弄清其中的玄机。可是,连续几个晚上,当有人蹲守时,那夜就没有火光出现,祖父就得摸黑回家,没人蹲守时,那火光又出现了。如此反复尝试,结果都是一样,最后得出一致的结论,这束火光,就是我村的这棵古树在显灵,是它为了庇佑祖父,化成火光,照亮他前行的路。当这个消息传出之后,这个火光再也没有出现了。这大慨就是民间相传的对某些奇怪的现象不能说破,说破就不灵的佐证吧。
人怕出名猪怕壮。树,也不例外。业已成仙,灵气十足的老古树,它的名声不翼而飞,闻名乡外。于是,十里八村的乡民,有小孩夜哭的找它,有命根不牢的找它,有久病不起的也来找它。虽不说有求必应,但十有八九都还灵验。于是乎,它的全身挂满了乡亲们的红布条,腰身裹满了红绸缎。每逢初一、十五,它的跟前,鞭炮声、祈祷声,声声鼎沸。大牵小、妪搀翁,人影晃动。来者都是些为消灾灭祸,寻求庇佑之人。真所谓,求神拜佛,心诚则灵!凡是前来祭拜过的人,大多康复平安,少灾少难。这是心诚所至,还是神树显灵?却不得而知了。这棵千年不老,巍峨耸立的古神树,它不仅是村民们茶余饭后的乘凉处,还是本村的“迎客松”和“座标”。如有不识路径的外地客前往刘家塘,只要一打听,别人就会告诉你:沿着塘田市通往白仓的石板路一直走,只要看到一棵周身挂满红布条的老古树,不要再问,那就是刘家塘了。在当时没有卫星定位和手机导航的年代,它犹如天上的北斗星,和茫茫大海中的明珠灯塔,给无数的过路客指明了方向。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时代也在飞速发展,一条条宽敞的水泥路,连贯了各村各户。乡村民众,也如潮水一般地涌向了城镇。曾经风靡多时的青石板古道,也悄悄地告别了历史的舞台。那光溜溜的石板路面,现已青苔高筑,荆棘丛生,行人罕至。而我村的这棵老古树,仍然以顽强的意志,坚守在它的阵地上。任春潮夏雨,秋风冬雪,一如既往地守护着我的村庄。它虽然失去了往昔的万众青睐,更看不到曾经的千日香火。但它仍然以长者的情怀,包容了远它而去的乡民。静静地,默默地,与村中为数不多的几位老人,诉说着各自的孤独和寂寞。那些自诩为土地主人之民众,却一个个违背了守护家园的诺言。而这棵沉默寡言的古神树,则成为我村真正的,名副其实的主人。我每次从外地回乡,远远望见那忠诚的老古树,一个劲地摆动着身躯,似是在欢快地迎接远归的亲人。那翩翩起舞的绿叶,似乎在计算着我们时隔多久才能回家一次。每当我来到它的身旁,总忍不住细细地端详一番,更忍不住触摸着它那比我老娘的脸更深更粗糙的皱纹。望着它那日益枯萎的枝条,瞧着它那逐渐弯曲的主杆,一股惆怅油然而生,更感叹岁月的残酷和无情。并深知,它与村中的留守老人一样,在这无情的岁月里,无奈地守护着那份孤寂。陪伴它的并不是曾经的喧嚷声,而是一片杂草和野花。能光顾它的再也不是往日那些,爱唱爱闹的吉祥喜鹊,也换成了一批批脚长嘴尖,好吃贪喝的白鸟鹭鸶。
村前杂草疯,
老汉背如弓。
极目千山外,
牛伶缺牧童。
默然神伤之余,我不由自主地掏出了手机,拍下它那苍老而又坚韧的容颜,存入相册,设为封面。并真诚地携它进城,畅游世界,以另一种形式把它展现在大众的眼前,并把它幻化成家乡的使者,让它时常告戒我们,身在他乡,莫忘家乡,家中有老,依门而望。并希望它成为我们的日历表,为我们记录着离家的时日。且能时刻提醒我们,外出很久了,也该回家看看了。
作者简介:涌泉(刘云洲),湖南省邵阳县塘田市人,希望把生活融入诗里,爱好文学,乐于写作,自娱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