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枯树（之一）

死去的枝丫，试图在天空

写下名字，划分生死。

纠结至死，也没梳理好心中怨愤

藏满心事的疙瘩，终究也不肯

吐露，万物来去的秘密

多少个孤寂的黑夜，它蘸着寂寞

书写，有关于今生来世

所有的故事

（之二）

其实我知道，终究有一天我也会死

会躺在它脚下，听它给我讲一讲

有关于万物来去。

风雨交加的夜晚，我们互相偎依着

虽然并不温暖，总有一颗心跳着

试图想要，寻找一条出路

（之三）

经过村口，忽然对那棵老槐树产生兴趣

稀稀拉拉的几片树叶，像一面面旗帜

一两个鸟窝，或住过燕子，乌鸦，她并不认识

或者有两只斑鸠，鹦鹉，她眨了眨眼睛

这些老朋友们，做她的朋友，邻居

也会在烦躁的午后，把她从梦中吵醒

说着一些只有她明白的字词。

（之四）

父亲只剩下一把骨头，却不肯咽气

说这一辈子，除了生病就是等死

被病痛折腾的身子，反反复复

贫病交加的日子，父亲生不敢生

死不敢死。

村干部上门探病，说起了村口的枯树

将来给你，父亲瞪着无神的双眼

浑浊的眼中，流下最后一滴

（之五）

握不住长风，也拽不住飘荡的白云

你说你总会老死，总会从来处来

到去处去。

大不了横着，做不了栋梁，就做一些家具

再不然七七八八的堆着，顺着炊烟升起

也好过，把人世间的悲凉一再重复

（之六）

横竖都是死，无非是死后被劈开

挖出心肝肺，掏空身体，塞点凉风

或者把田埂上的泥土塞进去

无非是死后，直接被焚烧，被肢解

被人们肆意截取，再或者死后

把所有的罪孽都包揽

天灾人祸，台风祸事，指东打西的本事

这些我都一一背负，再不然死不消停

竖在这里，等天降雷电，再劈一次

（之七）

交出露珠，鸣蝉，体内最后一片绿荫

也交出岁月，年轮，若是还有牙齿

必定再把生活啃下一小块，带着

也好证明，这世间来过，这红尘呆过

这人间冷暖尝过，死不瞑目的眼神

空洞，决绝。

（之八）

累了，就靠着白云歇歇，让血液凝固

让所有的萌动，都跌落到万丈深谷

三两只乌鸦，一会飞过天际，也有一两只

飞回来，思考到底要在那根树杈上歇息

也有穿过墓地的夜行人，一会叹息

一会又点燃冥币，死去多年的人

半夜起身，张口叫出一个名字

（之九）

她看着窗外的桃树，一点点死去

先是叶子，接着是瘦小的枝干

如同她化疗过的头发，干枯，稀疏

血癌，她一次次在心里不断重复

二十七，这是她的寿数，病的太久了

已经看淡生死，只是她舍不得

她的儿子。

（之十）

去吧，去吧，不过是雷电辟出原来的样子

不过在黑夜死去，不过是全身长满倒刺

不过是想将天空捅出一个窟窿，让白云飘进来

装装样子。还有一些话，来不及说出

还有一些眼神，还不及递出去，还有一些心思

都在这一刻停滞。多少年来都习惯这样呆着

看寒鸦不屑的眼神，看脚下鲜花的膜拜

听各种虫声鸟鸣，在肩膀上留下印记

再立会吧，让蚂蚁先去探探路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