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看台 | 秦维民：希 望
希 望
文 | 秦维民
八十年代，乡镇中小学缺少老师，教育局决定在高考落选的青年学生中，招一批民办老师培训上岗，以解燃眉之急。
小吴是我的朋友，因为高考几天重感冒，落榜了。但在这次招考中发挥不错，初试、复试顺利通过，被安排到中学附小教语文。三年下来，小吴便脱颖而出，不仅语文教的好，而且还发挥文笔好的特长，在各级报刊上发表几十篇文章。
乡政府当时正好缺一个会写文章的通讯干事，乡党委殷书记派宣委找小吴谈话，他亲切地拍了拍小吴的肩膀：“好好干，过两三年有希望把户口转了，专职做通讯干事”。
小吴一个劲地点头，像迷航的舵手看到灯塔，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劲。他白天陪领导下乡整理调研材料，写报告总结；晚上加班爬格子，一年下来累计发稿一百多篇。
乡领导在大会上肯定了宣传工作取得喜人成绩。宣委也找小吴谈了话，表扬了小吴宣传工作主动出色，鼓励他更上一层楼，小吴感觉心里甜滋滋的，感觉希望离自己更近了一步。
两年后，殷书记调任，临走时当着小吴的面嘱咐袁乡长：“小吴为乡的工作做出了贡献，遗憾的是还没来不及解决好他个人问题，希望你们认真考虑哦。”袁乡长当即表态：“请领导放心，我一定把小吴的问题解决好！”
小吴感动得差点哭了，他连忙说：“感谢领导对我的厚爱，接下来我一定一如既往的搞好工作，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殷书记走后，袁乡长走马上任了。
接下来，小吴果然“一如既往”的努力工作着。再接下来，“农转非”指标也“一如既往”的不是小吴，而是乡食堂老王的老婆。
小吴一下子泄气了，工作也提不起精神来。
宣委看出他的心思，主动找他聊天，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整天耷拉着个脑袋，这是领导对你的考验，更不能灰心，越是这样越要经得起考验，希望也许就在不远处！”，小吴点了点头，眼神里却透着一丝无奈。
政府守门的老陈跟小吴是朋友，老陈是个老实人，话也不多，就是平时爱喝点酒。老陈老婆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骂老陈是家常便饭。
这天，小吴两人一起去喝老王转正的喜酒，回来刚进乡政府大门口时，老陈的老婆又骂起了起来：“死鬼，喝、喝、喝，再过两年喝西北风去！”
正在气头上的老陈的老婆，随即脱口而出道：“如果你把喝酒的钱省下来，像老王那样给袁书记送野生王八，也不会还是个看门狗……”
小吴一愣：袁书记爱吃野生王八，乡里人都知道的。难道……
老陈的老婆发现说漏了口，忙噤了声，拉着老王回家了。
又过了一年，“农转非”名花有主了，是计生办小王。小王是袁书记老婆的外侄，到乡工作才一年。
老陈的老婆依旧骂老陈窝囊，老陈依旧喝着闷酒，一言不发。
晚上，小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袁书记已是最后一年任期，今年解决不了他的个人问题，以后恐怕没机会了！
当乡政府再次吹来“农转非”的风时，小吴特意起了个大早，拎着那只下蛋的老母鸡和几只王八，找到袁书记的家。小吴敲开门，看到乡政府司机张师傅站起身，朝他点点头，走了。
袁书记不在家，袁书记的老婆丁姐接待了他，丁姐打扮很入时，不笑不说话，一个劲地夸小吴懂事，并告诉小吴下次来玩不要买礼品，还鼓励他好好工作，以后一定会有前途有希望的。
又到年底，“农转非”人选揭开谜底，是乡司机张师傅的老婆。
这时，小吴思想上开始闹情绪，找宣委诉苦。
宣委叹了口气，很无奈地拍了拍小吴的肩膀：“乡政府每年就一个指标，应该转正的人很多，也要为领导想想，领导也有难处，你只要好好干，一定还有希望的。”
小吴苦笑着摇摇头，然后嘟囔了一句：“在希望的田野上……”
再然后，小吴一拍屁股，到南方打工去了。
不久，上级接到举报信后，派调查组住进了乡政府。几个月后，袁书记被双规，开车的张师傅被开除了。
新调来的党委书记姓杜，络腮胡子，大个子。他就职演讲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姓杜，就是杜绝歪风的杜……”
果然，歪风被杜绝了：这次“农转非”指标，给了老老实实守门的老陈。
小吴知道这个消息后，打了个电话给我，兴奋地说了一句话：“有希望了……”
我一愣：“你现在不在单位了，还有啥希望啊！”
小吴在电话那头笑了，然后掷地有声道：“我们国家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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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作者 -
秦维明，男，66年出生，安陆市接官乡秦畈村人，曾任接官乡文体站长，爱好文学写作，现在深圳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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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2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