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一年一度的父亲节到了,掐指一算,疼爱我的养父离开我已经十年了,忆起和他在一起生活了多年的片段,仍然历历在目在脑海里浮现,心里却徒增沉重和伤感。
想起父亲一生对我视若珍宝,百依百顺。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而我在那一段时间却自暴自弃,对生活有着不知疼痛的漠然,我曾像不能再绿的枯木,熄灭了老父亲心灵上最后的希望烛光。
记得他去世前三个月,有一天晚上,我从一个梦里醒过来,梦中听见有一个洪亮的声音说:“你们家要发生一件大事,正月二十三接你爹走啊。”颓然地坐在床上,我极度惆怅不安,亦真亦幻的梦对我来说很不吉利,很久很久,我都没有回过神来,不安从足尖径直传递到了心尖。
那年的春天姗姗来迟。梨花开后,下了好几场雪。雪霰下过之后,又下了连阴雨。那样寒冷的天气对父亲的身体十分不利。我忧心忡忡,在许昌的婆家里一言不发,烦躁不安。不知几百里以外的南阳是否也是如此春寒料峭、阴雨绵绵?
在父亲重病之前,在外工作的我是他的骄傲。但在他的肺气肿恶化之后,这种远离就成为一种残忍。
他病重的时候,我在坐月子,身不由己。
即使他病得很重,也要坚持过来为我新生的女儿送米面。
孤独的月子因为他的到来增添几分温馨。看见他,我的心便是欢喜。
我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三十年了,三十年一瞬,这一切都好似是昨天的事情。
父亲常常自早晨一直闭目坐到黄昏,足不出户。他常常由于呼吸困难而痛苦地呻吟。而我的心,看到他那个样子却是悲伤的,因为那个梦,我的心里不平安。
每天,我心里都在为他默祷。
那些晚上,父亲在呼噜声里艰难地睡去了。母亲一直在追忆年少时的他,七岁丧母十七岁丧父的一个孤儿,中年后和我们同呼吸共命运的亲人。
送走了旧历年,新的一年即将来了。不过静了两个多月的家居生活,那天晚上正在吃饭,母亲的电话来了,她说父亲已病入膏肓,要我回家过年。母亲的电话已使我心慌意乱。
新年的气氛越来越浓,思念着生命垂危的父亲,再好的节日也是枉然,我的心顿时坠入黑暗。
当汽车着陆在喧闹的车站时,我潜意识地看见了一家寿衣店,我的心里一阵郁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没有勇气跟人讲,只是尽心地带父亲去看医生,连春节也是在医院度过。
那个新年的夜晚,小县城夜空,礼花朵朵,鞭炮声不断,千家万户张灯结彩,亲人团聚,欢天喜地。我和母亲却在县医院病房大楼的一间病室里,陪护着病重的父亲,时而给他喂几口温开水,时而给他捶捶背。由于肺部感染严重,父亲呼吸不畅,咳喘不停,不时呻吟,夜夜辗转难眠。看到当年健壮的父亲,被病魔折磨得那么痛苦难受,我心痛如焚。
知道母亲能够照顾父亲的衣食起居,也知道我不能晚上抱着三个月的女儿留在医院,只好两地往返奔跑。
那些天我在医院里痴坐着,惆怅不安,恋恋不舍。只有我心里知道,是将有大苦难来了。
想起从前,每次跟父亲提起信仰都会引起争论和不愉快,所以在医院的那段岁月,我感觉自己无法再做什么了,只有依靠至高者的力量,相信一切都有他的时间和方法。
临出院的前几天,在病房里,我看他情绪稳定,便鼓起勇气跟他讲,到最后邀请他跟我一起决志。后来,我看到几乎无法相信的一幕: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辈子刚硬倔强的父亲决志了,我含泪说一句,他就跟着说一句,毫不犹疑。
父亲肯信,我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父亲和我们永别的时候,正好是正月二十三,寂寂的田地里,只有他一座孤坟。
如今父亲和我已是天人永隔,赏赐的是他,收取的也是他,父亲是赏赐给我的守护天使,我刚刚成家,他便被收走,我的灵魂也似乎随他去了遥远的地方。
生命惧怕麻木,但生命庆幸疼痛。心灵也是,麻木就意味着死亡,而疼痛就象征着重生。
也许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美好的情怀,那就是希望真爱永在。可是生命变化无常,人生起落不定,人总会受到世界的各种伤害。天灾人祸,生离死别,爱恨情仇等面目狰狞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将恐惧绝望放进我们心里,生命似乎已走到尽头。但是凭着信,我们会出黑暗入光明。
一直到现在,我仍然相信,有一种疼痛能唤起一个人内心潜在的力量,能帮助他战胜一切困难。父亲已经离开我三千多个日日夜夜了,十年生死两茫茫。可是,在我心里,他永远活着,他无私的爱和教诲给我许多人生的激励。
我多么希望人死还能复生,我也好希望以后可以和他在天国重逢,那儿再没有疾病,没有恸哭,一如过去的年年月月拥有着天伦之乐。在身边,有什么人在轻轻地唱歌——
酒干倘卖无
多么熟悉的声音
陪我多少年风和雨
从来不需要想起
永远也不会忘记
没有天那有地
没有地哪有家
没有家哪有你
没有你哪有我
假如你不曾养育我
给我温暖的生活
假如你不曾保护我
我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是你抚养我长大
陪我说第一句话
是你给我一个家
让我与你共同拥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