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首届“感恩父母 让爱传承”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吴智平作品
父亲,在火车上!
吴智平(河南)
我对火车有着很深的亲切感,不着急的出行会经常选择坐火车,我喜欢观察火车上形形色色的人。年轻人清一色的低头看着手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年纪大一点的阿姨是最活跃的群体,她们会大声的交流着替儿女们看孩子的心得,诉说着出力不讨好的满腹怨气。最沉默的是中年人,他们大多是风尘仆仆,满面倦容的看着窗外快速流动的风景发呆,双目无神,空洞无物,仿佛这个世界暂时都和他们没有了任何关系。每次,我很期待能在他们中间寻找熟悉的东西,比如疲惫,比如艰难。
如果父亲还在,会不会像他们中的某个人?
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条件很不好,全部收入都靠田打地收,我们家四口人,只有父母有责任田,我和弟弟都没赶上分田地。父亲在农闲时也会帮人干活,他会木匠,会泥瓦匠,拉过驴车,进方集段集的山里帮人扛过椽子,记忆里他什么都会干,可我们的生活还是穷的不能再穷。收了稻子,打新米,开始有米饭吃,通常都是接不上麦收,也会向好心的邻居借贷,规矩是借100斤还的时候130斤,如果差不了两天,就会饿几顿。
我记忆里最清晰的关于吃的一个仪式:麦子打好了,母亲会淘洗干净,在阳光下晒干,沐浴在阳光中饱满的麦粒让我开始有了幻想!挑到打面的磨坊磨成面粉,完了和弟弟吵着不等母亲换掉身上磨面粉弄的很脏的衣服,急着要吃,要命的是母亲又擀面条又做馍馍,可是必须先敬老天爷,先给他吃,等他吃过了,我们才能吃。我和弟弟被赶到离做好的馍馍稍远点的地方,眼巴巴的看着不断冒着的热气,吞咽口水。
父亲也会在没活干时,跟别人去山西或者是平顶山挖煤,因为身体不好,他通常都干不了太长时间,就会面黄肌瘦风尘仆仆的回来。回来的时候他一定会赶最不好的时间点,坐最便宜的火车,一路不吃不喝,省钱!给我和弟弟带我们没见过的水果。我第一次吃到绿的像树叶子一样的杨桃,很硬,尽管酸的没法吃,还是兴奋的跟同学炫耀了很久。带回家的菠萝,不知道怎么吃,全是刺,父亲用小刀把刺一个一个剜掉之后,看着千疮百孔所剩无几的果肉,被母亲骂傻子,在火车上几顿不吃饭省下来的钱,就买回来这样的东西。父亲总是憨憨的笑,说它们能放,不怕坏。这一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对于火车,我总觉得很亲很亲,甚至对于每一次坐火车遇到的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在生活里,我是一个特别喜欢安静的人,在火车上我却可以接受满车厢的喧哗。可以对占了我的位置,躺着睡觉的行为选择宽容,还会在心里给他找无数的理由,不介意自己站着,更不忍心叫醒他。我知道这是我的投射,我把对父亲的情感投射到了火车上,和像父亲一样坐火车出行的人身上。
想来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快四年了,我时常会写一些文章,都在很小心的回避和父亲有关的一切,不敢触碰,无法平静,不能提及,觉得很痛,很神圣,很复杂!
我的家族有食道癌的遗传基因,家族里的男性长辈因为这个病去世的有好几位,我的父亲也没能逃脱魔咒。以最快的速度,在上海找了最好的肿瘤科医生,做了手术,做了6次化疗,又做了肠道搭桥,受尽了磨难之后父亲去世了。从发现癌细胞到生命结束不到两年时间,最后的日子更是生不如死,其实手术后就不能好好吃饭了,他不是病死的,应该说是饿死的更准确!如果时间可以回头,我绝对会千方百计的说服母亲不要给父亲动手术,不让他在生命的最后受到如此大的折磨!
父亲手术不能进食以后,我们不敢在他的病床前提吃的,更不敢在他面前吃任何东西,他会欠嘴(羡慕)!每次想到这些我都难过至极,父亲苦了一辈子,到了最后连吃一口都不行!他小的时候兄弟姐妹多,他是老大,有点好东西,也轮不到他吃。成家后,单手过日子又因为我和弟弟的相继到来,青黄不接的时候会时常饿肚子,把仅有的好东西都留给了我们。后来,我和弟弟长大了,为了支持弟弟创业,他去跟人家借高利贷,高额利息和对弟弟的担心会让他整夜整夜的愁的睡不着。终于等我们的日子都好了,他却病了,并且是不能吃东西的病!
每次坐火车,遇到的人里,我不自觉的在寻找符合父亲特征的人,总觉得有很多像他一样的,大包小包带的除了自己的几件破旧衣物一定是给亲人的东西,若干年前我的父亲是不是也是这样呢?空着肚子小心的护着包里的东西,靠着想象我们的看到礼物的喜悦对抗饥饿。在他们甜美的梦里 ,回家的脚步一定超越了火车的速度,老远就找到了自家窗口里昏黄的灯光,早已推开了等他们虚掩的家门,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热气腾腾的饭菜。
教我如何忍心去叫醒?
我始终执拗的认为:父亲,就在火车上!
2021.6.13
【作者简介】吴智平,女,河南固始人,出生于1980年12月22日,党员,本科毕业,中学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中国心理学会会员。自参加工作以来,一直在教育教学一线,多年从事语文教学,成绩突出,热爱写作,在各类征文比赛中多次获奖。
(本文经作者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