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便宜了,肉饼好吃了

村口形成了一个小市场,颇为热闹。三里五村的都来这里购物,本村人更是方便。

两个三岔路口,中间一条长约五十米的街相连,小市场便坐落在这里。街的一边,并排四家超市。第一家生意最好,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像大超市一样,付款要排队。其余三家,冷冷清清的,估计只能勉强维持。街的另一边,是活动摊位,俗称地摊儿,沿街一溜排开。卖各种时令蔬菜,黄瓜、西红柿、韭菜、大葱、圆白菜、紫皮大蒜等;还有瓜果梨桃等应季水果,杏是刚下树的红杏,西瓜又大又甜。基本都是自产自销。还有一份卖香肠的,一大盆香肠放在脚踏三轮的后斗里,还热乎着呢。卖肠的和灌肠的是一个人。还有两份卖豆腐的,兼卖凉粉,都是自己做的。还有一份卖豆片和小熏鸡的,三河的女子,爱说爱笑,口齿伶俐,透着精明,但不招人讨厌。豆片和熏鸡的味道都不错,每次我都买。她周六出摊,我周六回老家,今天她对我说“相约下周六”,我说“不见不散”,她说“不买不行”。

停车转了一圈,买点东西,有人告诉我,老太太刚回去,买了一块肉。出摊的大部分是本村人,认识我,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说我那时候可俊了,小闺女似的。谁这么说,我就买谁的东西,而且不讲价。

一进家门,老太太愣了,因为我带着帽子,帽檐朝后。“圆蛋似的。”她这样评价。“您又买肉了?”我问。“9块钱一斤,忒便宜,我就买了一块。”她面露得意之色。我故意气她,说:“我们那边才6块钱。”她将信将疑,然后说:“那你咋不买点儿?”我哑口无言了。

刚坐下,她就和我讨论吃什么。我说吃面条,她说你擀,我说我擀。随后就变卦了,天气太热,她心疼我。“吃肉饼吧。”她建议。我很清楚,她的建议就是决议。她艰难的从沙发上站起身,要去忙活了。我说我来,就去厨房和面。她当然闲不住,准备肉馅。

肉饼是家乡的美食。京东肉饼其实有两大派,一是香河肉饼,一是平谷肉饼,均以地域命名。两派各具特色。香河肉饼以馅大著称,薄薄的一层皮,里面是厚厚的一层肉,吃的时候满嘴流油,好吃是好吃,但腻人。平谷肉饼以层多取胜,一层面一层肉,层层叠叠,最少也有五六层。刚出锅的肉饼外酥里嫩,一口下去,面里有肉,肉里有面,粮食的香味和肉香交相融合,口感丰富。这是加工方法不同造成的差异,相比较而言,平谷肉饼的工艺更复杂一些,但省肉。以我多年的厨房经验来看,一个香河肉饼的肉馅,可以烙两张同样大小的平谷肉饼。后来有人创新,用平谷肉饼的工艺,取香河肉饼的馅量,烙出的饼很厚,看着挺好,口感却差了很多。创新以守正为基础,烹饪也是如此。

谁来主厨,娘俩争执了一番。她不信任我,其实是疼我,还把我当孩子。我说我是“老教研”,她说老个屁,还老得过我?我嘿嘿一笑,假装没听见。记得有一次,她突然发现我头顶的白发,眼神恍惚了。“你也有白头发了?”她喃喃道。

最后,她还是没争过我。坐在她每天做饭的位置,我擀皮、拌馅、烙饼。她也闲不住,出来进去,干这干那。我劝她歇会,她却说:“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不也得干。”说得我面红耳赤。这个老太太啊,一点面子都不给,容不得一点虚的假的。

肉饼端上桌,老爸已经开始自斟自饮。他夹起一角肉饼,大口吃了起来。饼烙完了,我也坐上桌。问老爸好吃吗。他点点头,笑着说:“猪肉便宜了,肉饼好吃了。”这一笑意味深长。

猪肉便宜了,肉饼为何变得好吃了?琢磨了一下午,终于悟出点门道。这句话可以从两方面解释,做饭的和吃饭的。因为猪肉便宜了,做饭的人不用算计了,肉可以多放一些,所以肉饼就好吃了。吃饭的人呢,因为肉便宜了,吃着不心疼了,所以就觉得更好吃了。对有些人来说,越贵的东西越好吃;而对另一些人来说,太贵了不仅不好吃而且难以下咽。

有人可能不理解,我理解他们的不理解。这个世界很多东西是我们所不知道的,比如有钱人的快乐,还比如没钱人的苦恼,可能我们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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