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寒 || 段潭排前前坊:崇文尚武家国情

正是秋风起兮草木黄,行走乡间,吸引目光的是一汪秋池,一排水杉。它们见证了村庄的风雨变迁,而今像老屋一样静静伫立,深沉凝望着赣抚这片平原腹地。纵使彼黍离离,稻香年年,仍是掩不住秋日寂寥与落寞。
排前前坊过去称为深湖前坊,邻近周家墩与西湖村,离段潭乡不远,不到两公里,属一片密集的乡居地带。整个村庄如船形,面临长塘。对岸几棵水杉,一株截剩树蔸上竟是五色斑澜秋叶,恣意热烈,仿佛莫奈印象画。禾场狭长,人家屋子下面都砌了作储存室杂物间的地下室,拾级而上,倒添平平仄仄的荒凉。原来是先前水利防护不够,地势低,一到涨水季节,容易漫患。上年纪的人还记得有过齐腰深大水,所以才如此设计。
四下里一望是金黄的庄稼,新房子亦改建在农田里。慢慢走去残墙断垣的老屋后别有洞天,居然树木苍翠环绕如屏,枝柯摇曳碧波荡漾,鸟声啁啾,中间一座古老的青石平桥。风起时,水浪连绵击打,发出一波“豁豁豁”的声音。桥上蹲身小憩,那边乡亲们弯腰侍弄菜地,这边恍如来到梦里水乡,村庄就任由岁月之舟载着轻摇而来。
前坊有八十多户,四百多人口(上谱的有七八百人),但实际上留下的不会超过一百二十人。章姓,像所有后裔子民一样,对于远祖记忆他们反是历久弥新。据谱载,章姓得名渭水钓鱼的姜子牙,辅佐文王兴周又助武王灭纣,周朝第一开国功臣,成王时被封于齐,后来支系封于鄣。春秋时鄣国被同姓齐国所吞并,子孙耻于同室操戈相煎,去掉邑旁以亡国为氏,称章姓。这样齐太公尊为得姓始祖。
五代时章姓从洪州武宁迁到福建浦城,有太傅章仔钧娶妻练夫人,此女子更富传奇色彩,她用大爱演绎了五代时期的“辛德勒名单”。章仔钧为闽国西北行营招讨使,晋天福六年(941)病故。练夫人随子迁居芝城(今建瓯),后来保大元年(943)在芝城称帝的王延政兄弟内讧,南唐趁机进攻破城,准备屠城三日。练夫人不愿受惠独活,慷慨挺身保全城池,一城百姓免受杀戮,昭示仁者力量。后人感其恩德将其葬于州署后堂,立碑“全城众母”。章仔钧为章氏一世祖,章氏后裔又多称为“练夫人”后代。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因为全城之德,章氏子孙繁荣显达,到宋代有章昇徏豫章之西安(修水)石觐,儿子章玕任丰城主簿,见龙山秀丽,打定主意谢政后徏居于此,就是今天的湖茫章家巷。章玕四世生汉彰、饶彰、万彰。汉彰作过袁州司马参军,他的儿子章鑑,度宗时甲戌年官拜右丞相;饶彰生章奇,父子俩同领乡荐;万彰隐德不仕,从湖茫转迁到深湖,生下儿子班、邦、彪与宽等居前坊,这样章昇为丰城祖,章彪则为前坊支祖。
岁月不拘,前尘往事湮灭。前坊章村村民在这片鱼米之乡繁衍生息,业儒从耕崇文尚武,一直秉承《太傅仔钧公家训》:“传家两字,曰耕与读;兴家两字,曰俭与勤;安家两字,曰让与忍;防家两字,曰盗与奸;败家两字,曰嫖与赌;亡家两字,曰暴与凶。休存猜忌之心,休听离间之言,休作生愤之事,休专公共之利……”所以民风淳朴百姓恬然。虽说旧事渐渐变得遥远模糊,但老人们依然热诚如数家珍。
民国时期章树勋,人们常称“毛先”,致力教育不惜余力,培养儿子新学从戎一门报国事迹广为传诵。其妻为清代刑部主事陈师竹之女(西湖人),夫妇二人举案齐眉。章树勋为人通透,科举无缘,便在家祠中创办学堂教化宗族邻近子弟,民国参议员王冠英也是他学生。村中防水灾修堤建祠一应公益事业都是他筹划,因为不拘小节胸襟豁达受人敬重,四儿章捷航与五儿章问航从中央军官学校毕业后,便投身战场杀敌成仁。当时国民政府主席林森与蒋中正委员长在其六十寿诞之际亲自赐匾祝贺。
更值得一提的历史人物是章树勋长子章斗航(1898-1983),字拓野,又名信元。1922年南昌一中毕业又考入江西心远大学,毕业后在中学任教,后由同学桂永清(两人交好)介绍投笔从戎。历任海军舰长,海军司令部秘书,军委会别动总队设计委员,授予上校军衡。做过中央军校特训班政治教官与江西省党部候补执行委员,江西《新闻日报社》社长兼中央日报社记者等。1935年5月赴任星子县县长,不久转任鄱阳县县长。1944年升任中央海军总部秘书主任,授予少将军衔。1948年8月改海军总司令部秘书主任等职。1949年4月随桂永清由南京去台湾。从此与大陆妻儿(两子一女)隔绝,再也无法团聚。晚年退军职,在台北一所大学任教授书局出版总编审。期间多次写信,终究无法实现探亲梦,病逝于台北。
“平桥碧波分水道,海峡两岸至此遥。”村后青石桥与桥头村石桥都是章斗航当年为村庄修建的,章氏旧谱毁于兵燹,亦在他主持下重修。斯人已去,家国情怀却薪火承继,前坊村投身军伍者绵延不绝,与他同时代的有章相凤(历任团长、军长与飞行师少将)。解放战争时期章振元1946年8月参军,后投奔胶东解放区参加八路军,一路辗转为南下干部(有九十多岁,现在上海)。他的二哥章红喜更是慷慨,二十多岁时说一声“娘我要上井冈山闹革命”,便义无反顾踏上革命征程。抗美援越战争中章春华1965年参军,66年10月作为空军高炮部队地面部队成员,对美飞行部队作战;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章新泉作为野战军参加战斗等等。其余兵种亦不少,前坊虽小,拥军传统代代承继。
至于族中少年,更是人才济济,清华、复旦、武大、浙大学子均有。村庄正在悄然无声中谱写新的篇章。(纪念章由章春华先生提供)

资料参考:《章氏族谱》、《宜春人物》等

感谢章新国、章春华等提供帮助

根据《丰城文旅》原创首发文章精选整理,由江西高校出版社正式出版的《丰城传统村落》(第一辑),是一部记录丰城村庄迁徙沿革、姓氏源流、历史人物、历史文化、掌故轶闻的百科全书,也是一部传承家学渊源、家风家训、传统文化、精神图腾的文化典籍。本辑共收录80篇文章,内容涵盖全市32个乡镇(街道),图文并茂,具有较高收藏价值。现仍有部分存书,有意收藏者请在《丰城文旅》微信公众号后台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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