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三十一)

      总算是见了雨了。天气一下子凉爽许多。        我中午出来溜达到了一个餐馆,打算吃点东西。
      想到前几天的天气,还有点后怕:外面热的很,就像拿的木火碳烤肉呢。预报的暴雨,整整拉了一个星期,害得沿山的峪口都封堵了,可是直到昨天连个雨星子都没见到,搞得我们天天出门大太阳底下胳肢窝底下还夹个伞,就像要出远门云游的游僧。
      这几天的太阳,好像故意要跟气象局赌气似的,火爆炙热。它似乎在说,“你敢糊弄老百姓,我就敢捉弄你。”
      昨晚姗姗来迟的雨,不说对地里的庄稼有没有作用,起码气温降下来了。
      我连颠带跑地钻进一家餐馆,里面宽敞干净,那会儿人也不太多。我依照自己的惯例,找了个角落里坐下。
      正在门口那里吃饭的一对小夫妻,发现餐桌上没有餐巾纸了,就喊服务员给拿一包。
      饭馆地面是地板砖,明光光的。刚刚用拖把拖了一遍吧,有点滑。服务员小姑娘急着走哩没注意脚底下,踩在了地上的一个塑料袋上一滑,亏得她年龄轻反应敏捷,立马来了个劈叉动作坐在了地上。
      这娃看起来像个学生,估计是趁暑假在这里打工的。年龄轻,身量轻,摔是没摔着,不过脸给羞得绯红,估计头脑都是懵的,直在那里发呆,简直没有一点儿反应。
      吃饭的那俩也给吓了一跳。女的张着嘴,红辣辣的麻辣粉带挂在嘴上,垂下来直摇晃。——她比服务员女孩儿还懵。
      还是那男的反应快,急忙弯下身子来扶着姑娘的胳膊拉她起来,嘴里还说着:“我们不就来吃个饭嘛,你们这里咋还有杂技表演啊?”
      女孩儿一听,直接给逗乐了;浓重的尴尬立马烟消云散。
      刚安静下来一会儿,进来一个膀大腰圆头发凌乱的中年汉子。他骨骼粗大,嗓门一样粗大,一个蒜鼻子吸在面门上,非常显眼。裤带上挂着一串嘀哩当啷响的东西,就在右胯那里。好像是车钥匙门钥匙,应该是比较重,坠得他的裤带沉下来几公分。你如果只听声音,肯定以为是个煽猪的,或者是个电工,提着自己的一套家具进来了。
      他穿着一件制服短袖,但是衣服纽子没有扣,就那么大方的敞开着。随着走路时候的一摇一摆,衣服一开一合,黑红的胸膛肆意地暴露无遗。
      底下是一条白底黑点大短裤,呼啦呼啦地煽动着。脚上一双夹板拖鞋,他走一步,鞋在地板上“吧嗒”一下。
      “都有啥面?”汉子爬在窗口张口问老板娘。真是看不出,还是普通话。不过,这哥们这普通话也太普通了,“z”“c””s”跟“zh ”“ch ”“sh”不分也就罢了,连个“n”和“l”也不分。而且,说话的时候还要说一下伸一下脖子,就像鸡啄了个太大的玉米粒,需要努力一下才能咽下去。
      这还没完:他说话的时候,就像嘴里噙着一块口香糖,死死地黏着他的舌头,说出来的话黏黏糊糊的,你侧着耳朵都听不清晰他那么喋喋不休地嘟哝啥呢。
      他转来转去的,好像是要人家把面的样子叫他先看看,他要吃细的。
      “那就最细的?”老板娘很耐心,笑着脸问。
      “有多细么?叫我看看啥样子的。”
      “咱这都是现擀的,粗细也就跟挂面差不多。”
      “你叫我看看嘛!”他说着就要往人间操作间里走,还要把头探进人家的调料玻璃橱柜里看。
      我简直太担心这哥们会把哈喇子不小心掉进去,那我就不吃了。
      老板是个年轻小伙儿,开始还耐心地给顾客讲:“肉的跟不放肉的一样价。”等到看到这老兄就像个工商干部一样装来转去问来问去的,干脆一蹙霉头:“咱这儿没有你吃的面!”
      中年汉子叉开腿,把拖鞋挂在脚大拇指头上摇晃着。又咭哩咕哝地嘟哝了些啥,忽然起身走了。
      出门的时候,人家那气派,真是“上帝”走路的样子:八字脚很夸张有力地往外斜着,双手背在身后,头扬的直对着门顶上方的监控摄像头。
      有人就是这样:吃十块钱的饭,扎一万块钱的势。
      我吃完饭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台阶上一溜儿老人坐在那里,面前放着竹篮子,竹篮子里面盛满了鲜桃。见有人走过,他们看着人家就低声说:“自家地里种的。”
      最边上一个瘦削面目慈善的老人,安坐在那里也不看也不喊。只忙着把自己的桃子一个一个很细致地放好摆正:它的桃子,大小均匀,而且头头和把把朝的方向角度都一样。
      我很感兴趣,就蹲下来问他:“老人家,桃咋卖?”
      “两元。”老人抬头看看我,好像怕我没听清伸出两根手指头。
      桃子成色很好,熟了但还没发软,正好。我拣了五个装好,让老人给秤一下。
      “你给6块。”老人说着,又从篮子里取出一个放进我的袋子里。
      “我咋给你支付呢,有微信么?”
      “有。”老人打口袋里掏出个二维码,递到我跟前让我扫。
      “这二维码谁给你弄的,钱能到你手里么?”我笑着问他。
      现在很多老人卖菜卖水果也用二维码,但二维码多是儿媳妇或者孙子孙女给弄的,结果扫来的钱老人自己还见不上。又不好意思抹开脸问人家娃娃们。
      “我女子给我弄的。”老人说的时候,那张一直皱皱巴巴的脸,就像揉成一团的报纸给一下子平展开了,满是骄傲和喜悦。“一天卖90块钱的话,女子一老给100。”
      我走远了,后头看时,发现老人还是刚才说话的那副幸福的神情。估计,女子都不让他出来卖,拗不过他,就让带了一点点。他刚才还说了,那么点儿卖完就回家了,下午跟几个老伙计打小麻将去呀。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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