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行旧事——我跟师傅学中药(一)
【原贴正文】
1972年,山西省洪洞县(听说过吗?好有名啊!)药材公司加工厂多了一名年轻职工,名叫王满恩,就是鄙人。
▲ 洪洞,图片来自网络,感谢原作者
加工厂,包括饮片厂(净制、切制、炮炙一应俱全)兼制药厂(蜜丸、水丸、散剂、膏药、炼丹都干过)。厂里有3个50多岁的老师傅:马道山、白荣礼、还有个张师傅忘了名字,用现在的话讲,都是业务骨干,也是我中药的启蒙者。师傅没主动教过我,问一句答一句,要不就是你干错了他说你几句再告你该怎么做,最常说的就是“笨死了”三个字。
师傅给我分配的第一个活是蹬碾槽子:把代赭石小块碾成细粉,说完就走了。第一次干这活,又没人示范,两脚掌握不好平衡,碾盘还掉下来砸了脚。白师傅路过看了一下,“哎呀,笨死了,起来”,做了一会示范,“就这样”,又走了。我还是弄不好,就蹲下两手提着碾盘一下下砸,把代赭石砸小,然后再蹬。一天下来,满头大汗全身酸困。第二天又干,觉得稍好点,马师傅又做了一次示范。第三天又好点,一个星期后我已经掌握要领,蹬碾如飞。
▲ 药碾子,图片来自网络,感谢原作者
认药,只能问一次。下次再问同一味药的名字,“不是告过你吗?想想,笨死了”,又走了,只好偷偷再找别的师傅问。后来每问一味药就留下样品贴上块胶布写下名字,装到一个袋子里。袋子里的药越来越多,每天晚上倒在床上复习两遍。就这样在上药校前我已经认识了将近400味药了。
扫地,刚扫几下就听师傅说“你把灰都撅到天上去了”,我赶紧端了盆水来,“你一洒水不是和了泥了?”“那我扫不了。”马师傅右手从我手里拿过笤帚,左手一背,一下一下地扫过去,真的一点灰不起!扫到头笤帚扔给我扬长而去。我住在厂里,天天练,半个月后的一天突然悟出了诀窍。第二天师傅刚进门我就开始扫院子,不洒水,不起灰,扫完看师傅,面沉似水,毫无表情。他从来不表扬我,这次卖弄的结果——一天没挨说。后来才知道扫地是药店学徒的基本功,师傅当年扫了一年地才让学药。药行把从扫地开始入行的人叫“笤帚把子出身”,从他行转来的叫“半路出身”。我后来跟其他老药工说“我是笤帚把子出身”(尽管有点勉强),往往能取得对方的好感。
有一天我帮门市部抓药,马师傅突然对我说“小王,你家谁是杀猪的?”“我家没人杀猪啊。”“不对,我看有。”转身出去把我傻晾到那。师兄(比我早来一年)说“没听出来?师傅说你抓戥子像抓杀猪刀!”嗨!你直说不得了,绕着弯损人!打那至今,我抓戥子都是手心朝上,三手指抄戥,教学生也不允许手心朝下一把抓。
切槟榔,小憩,马师傅白师傅聊天,说起一个槟榔能切108刀。我不知高低插了句嘴“不可能,吹吧”,马师傅二话不说,用特制的夹子夹住一个泡好的槟榔切起来,我天,哪是切,就是刮呀!我数着师傅那天切了96片。但是后来我练了多少回,最高纪录也不到80片,服了,马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