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月▷忆故乡的两种菜
芸 芥
芸芥(gaì)。又名芝麻菜、臭芥、南芥,老家人叫文芥(gaì)。老家有句顺口溜:头伏萝卜中伏icon菜,三伏里的老文芥(gaì)。入伏天,陇中之地始有大雨,才可大量种菜。秋后,未分蘖的文芥嫩嫩的,是大朵大朵的好菜。去地里铲了,洗净,焯水,凉拌,调上一勺胡麻油,吃起来特别香。用文芥做的浆水酸菜,比苜蓿、苦苣做的还香,再不用说白菜、萝卜了。
但不知何因,芸芥在老家的庄稼地里再也找不到了。或许因为芸芥油不香吧,或许因为产量低吧。
但在小时候,芸芥在老家是一种极普遍的作物,它不但是菜,也是一种油料作物。芸芥生命力极强,在贫瘠的土壤里也能较好地生长。夏季小麦收割之后,耕第一遍地时,将芸芥籽儿撒在地里,一个月之内,芸芥就能长得很茂盛。这时候的芸芥铲了,就是菜。但也有人耕第二遍地时将芸芥苗翻压在犁沟下,腐化后就成了很好的肥料。
要做油料,就要早种。芒种时节,种了荞麦,紧接着就种芸芥。出苗了的芸芥生长很快,一个月后就开黄黄的花朵,并分蘖icon得很大,老家人叫岔棵。收割、打碾,取得籽实后,植株晒干,是好柴火,烧锅时火力很大。未成熟的芸芥也可趁绿割了,用作牲畜饲料。
1980年以前,芸芥籽实被作为油料榨油食用,但芸芥油有较重的苦味和辛辣味。倒是把芸芥籽炒熟了,在石臼里捣成面儿,蘸着吃煮洋芋或馒头,挺香。从1990年代开始,老家已不再种植芸芥,只有田垅、地头、道边野地偶有零散生长。
但在欧洲,把芸芥称芝麻菜、火箭生菜,因叶子味道辛辣而被种植,用来生拌沙拉或像菠菜一样水煮食用。在斯洛文尼亚沿海地区,它和一种叫Burek的奶酪饼一起吃。在意大利,匹萨出炉前后,人们喜欢洒上芝麻菜,被余热烤熟的叶子非常美味。在意大利那布勒斯湾Ischia岛上,它被用来酿造一种名叫Rucolino的烈酒,有一种甜胡椒味。
这么一种作物,不知在我国还有人种乎?最好留个种,不要让它灭绝。
苦 苣
春末夏初,苦苣长出来了。田间地埂随意长出,嫩嫩的叶子,肥胖的根茎。剜苦苣的时候,要带上点白白的根,才有吃头。择净干叶,放在沸水中煮两三分钟,捞出来,放在凉水中拔十来个小时,才不至于太苦。
苦苣比苜蓿好吃。吃苜蓿要掐尖,择起来费劲。有人送我煮熟的苜蓿,还留着二寸长的茎干,实在无法下咽,可惜调料和清油了。即使掐尖,苜蓿吃起来还是费劲,要多多咀嚼。苜蓿无味,所有的味道都是调料的味,醋多了,酸酸的;放入芝麻酱,略带一点苦味。苜蓿吃多了肚子涨,少吃为妙。
苦苣就不同了。凉水里拔过的苦苣略带苦味,但有一股异香。拍几颗大蒜,剁碎,撒盐,调生抽几许、香油几许,拌好后,淋入香醋,好吃极了。一盘苦苣菜就着葱花油饼,再来一杯龙井,即是很好的早餐。身子发胖,血糖偏高,吃苦苣也是食疗。
星期天的早晨要起得早。菜市场不起眼的角落里,总会有几摊苦苣。苦苣并不贵,十块钱一大包,够做好几盘菜了。山里采来的苦苣,干净,还带着露水。
苦苣煮在沸水里,绿得像翡翠,看着也像一丛诗。
据文献记载,民间食用苦苣已有2000多年历史。《诗经·邺风·谷风》中有“谁谓荼(苦苣)苦,其味如荠”之说,就因苦苣味道独特,苦中有甜,甜中有香。据《中华本草icon》载,苦苣具有清热解毒、凉血利湿、消肿排脓、祛瘀止痛、补虚止咳的功效。对预防和治疗贫血病、维持人体正常生理活动,促进生长发育和消暑保健有较好的作用。
据奶奶讲,民国十八年、一九六〇年,野地里的苦苣被人们铲光了,还是饿死不少人。但老家人似乎老是离不了苦苣,生活富裕了,也还是采来苦苣做浆水。浆水里的苦苣酸菜捞出来,拌上韭菜咸菜、红油,用葱花炝了,就着煮洋芋吃,很是爽口。近年来,在酒席上,人们在大鱼大肉外,往往又点一个煮洋芋配酸菜,又是五味调和。
但愿苦苣菜,被人们休闲地吃,保健地吃,而不是作为主食。饭里一半是苦苣的年代,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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