诵读者:朱成玉最孤独的话◎ 朱成玉白鹤林写过一首诗叫《孤独》:从童年起我便独自一人照顾着历代的星辰这是一首很美的诗,美得让人心碎,我一遍遍地抄写,希望可以借此减轻自己的孤独,然而事与愿违,我抄写得次数越多,我的心,越是碎得不成样子。蛐蛐咬住了月光的一角,从月光的伤口里,淌出几粒散碎的银子。提醒我,去年的白衬衫,还在洗衣机里昏睡。你向我描述着此刻的小镇,几辆车,什么颜色,以什么样的速度在你窗前驶过,甚至,电线杆上落了几只鸟,你也如数报给了我。你想给我一种安全感,可同时,也泄露了你的孤独。你说:云在天上的时候,还可以望一望。一旦落在人间,化成了雨,就再也不属于望云的人了。把自己送到最偏远的地方,自己爱着自己。当我从海底游过,叫不出名字的鱼,从身边游过;当我从草原上跑过,我看到,叫不出名字的花,在身边开放。抬头,看见了脚下的路;低头,看见了行走的云。我望着那片草原。狼吃了羊。羊吃了草原。草原吃了月亮。月亮吃了我。可是我依然会为这一切献上我的祝福——愿天空大雁成群,没有一只掉队的;愿草原百花齐放,一朵凋零,另一朵就顶替上去。我们总是喜欢去一些景区拍照,照片里,除了自己,总是还有很多陌生人。我们总是这样啊,常常会和一些互不相干的人,走在相同的景物里。天空该减减肥了,随处裸露着白花花的小肚腩。即便如此,假如神给我装了一双翅膀,我也不会飞到天上去,我怕把天空弄脏了。你的深夜里,有比深井更深的眼睛;你的眼睛里,有比细雪还细的寒冷。你在我心里,不算意外。就像雪下在雨中,也同样不算。如果不能像猫一样,偎在你的膝头,就让我做一滴水,在你的掌心,慢慢蒸发。和自己道声晚安,却一夜无眠。无法入睡的事物,你触碰不到它们内心的安宁。有着芦苇一样纤细的腿的鹤,多么惹人嫉妒,凭什么它们单单靠一条腿就能安然入睡?无辜的灯,又替我坚强地亮了一夜。直到听见隔壁婴儿的啼哭,我才睡下。确定了生命的蓬勃,我才肯安下心来。你不可以在我的梦境里散去,哪怕你是重重雾霾,我也会义无反顾,一头扎进去。梦,是另一扇极其重要的门,通过它,会缩短与现实的距离。所以,早晨,我不愿意刮胡子,因为不舍得刮掉昨夜有你的梦。时光,请你快一点儿攒够赎金,不然,我担心被这个叫孤独的绑匪撕票。我见过一幅漫画,看到一个男人粉刷墙壁的时候,把自己逝去的女人逼真地画在墙上,假装自己不是一个人。爱人翻过身去,睡在她自己的秘密里。她望向别处,他望向她。他对着墙壁喃喃低语——抱抱我,假装你很爱我。狄金森说:我想你了,可是我不能和你说,就像那喜马拉雅山顶,永远不会有万家灯火。我想,是我的夜晚到了,请不要打扰我的思念上路。我想,我终生都敞开着一只大口袋,那是对于爱、温暖和忠诚的渴念。我坐着,坐在我的85公斤里。坐在你离开后吃过的榴莲的味道里。那个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狗都累得不叫了。我等了一天,也没有一个人过来,向我借把椅子。还好,还好。我是一个有影子的人啊!我想去的地方,是离你很近,又不能让你看见我的角落。我会带着我的孤独,它是我的影子,我逃它追,彼此缠绕。我活着的全部意义,在于你的偶尔想起,在于你的刹那默念。那个年近百岁的老人又一次从我窗口经过,我感到了时间的可怕。衰老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此刻,我像一个饥肠辘辘的和尚,手里握着三粒豆子,不知道是煮了好还是炒了好。月光时隐时现,拂过山岗,我看到起伏的美,也看到黯淡下去的忧伤。谁能告诉我,残缺的月,与圆满的月,哪一个看上去更孤独?原谅我,在暗夜里跳起了舞,我只是,在黑暗中认出了我自己。我动了感情,所以,月亮凉了。当我失去记忆的时候,我需要虚构一些往事,需要它们向上拉拽我,不然,我就会像一个底部装满石子的口袋,向悬崖的深处极速坠落。我忘记了自己为了什么而离开,却清晰地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归来。我在生物钟里倒行逆施,种植并收割了一行行诗句。很多年前,我也是这样,整夜整夜地写诗,把一颗颗星星,都推给了黎明。其实,我完全可以活得像一位智者,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说,把该珍惜的舍弃,把该记住的忘记。所以,我只管告诫你——这个秋天,我只剩下一盆干净的水。你若来,别带太多的风尘。——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