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国勇丨初为人父
人生也许真是一种不断的反复。
我常说我记事很早，别人总不相信，以至于我说出我一岁时的一些印象时，别人总不以为然，说我是虚构的。即使是证实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他们也会说，那是我长大以后听大人讲了，才有的印象。
好象只能说一些五六岁时的事儿才算得是真正的童年的事儿。这个时期对我来说却很少有些许的快乐，如果单指这个时期为童年的话，那么，“童年的快乐”只能是别人的一种享受了。但要问起印象还是有的。那是个夏天，我因为玩橡皮筋弹弓把生产队的马灯给打碎了，父亲再也不疼爱我这个独生子了，把我捺倒在床头，脱下短裤，很揍了一顿，直到屁股打得鲜红我也没有哭一声，只是心里发狠：“打吧，打吧，看我长大了……”
这种念头，我隐藏在心中度过了十几个春夏秋冬，很少有改变，只是心里不那么发狠了。结了婚，这种念头正逐渐消失，有一种孝意不由自主地从心里涌上来，又有了一种新的想法：做父亲才痛快，可以为人父，如同为人师，又可为人尊者，是天地间一大享受也！
于是，就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望妻子怀孕；妻子怀了孕，又盼望妻子快点生产，能早日做父亲。由于有这种心情，从妻子怀孕的那时起，就爱盯着妻子正缓缓凸起的肚子，掐指计算妻子临产的时辰，熬过了漫漫长长的十个月，到了庚午年的十一月十二日，那是个多么令人心如火燎，多么令人痛快的日子哟！护士小姐出得产房对候在门外的我说：“女孩，七斤半！”虽说她的面部表情和我见过的护士一样呆板，可今天我觉得一点也不反感，几乎要上前拉住她的手，激动地说：“谢谢！谢谢！”
谢她什么呢？同在产房侍候妻子的常青问我，我也顾不上回答他。是的，我心里太激动了，我从心眼里感谢护士小姐，感谢是她亲自将我的女儿接到人间，那一种感觉，一句话很难说得清。只是有一件事儿非要说一下，在那个刹那的时间里，父亲打我屁股的镜头又在我的脑海中闪过，接着便从心底里欢呼起来：我也做父亲了！
接下来便是侍候妻子，照看孩子，整整的一个月，最头痛的是尿布，洗尿布、烘烤尿布、换尿布，整日整日的与尿布打交道。恰逢滴水成冰的大冬天，每次伸手下水洗尿布，便是一阵透心的凉，没有几天的功夫，手背上布满了“蚂蚁裂”，不断地浸出鲜血，沾水一泡，结的干痂掉了，就要再裂一次，再出一次血，再结一次痂，再伸手下水洗尿布，就要闭着眼，咬着牙，抱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猛地把手放入冰凉的水中，疼得人忍不住心中激凌凌打寒战。
不光是洗尿布，事情多了。早上五点起床，忙到晚八点也没有歇息的空闲，去单位请了个长假，忍气吞声地埋头苦干。几个朋友来，惊讶地说我消瘦多了，对镜一照，确实如斯，但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说：“没办法的事，认了！”
晚上看电视台播放的系列剧“秦淮人家”中的《生日宴会》。这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当年轻的父母为女儿做好一桌丰盛的晚餐后，听从女儿的央求、摆布，溜出门外，忍受严冬的风寒，任她和同学们过“自己的生日宴会”。看罢，突然想到做父亲就是这样的吗？想一想小时候的“志气”，想一想结婚后的企望，想一想妻子生产后的欢喜，再想一想这一阶段的辛苦，突然醒悟了一个道理：原来做父亲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快乐，并不是那么一种美好的享受！
段华弟从天津来信问我做父亲的滋味，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有回答，在这篇小文行将结束的时候，我把我的感觉说出来，也算是对他的回答吧！
做父亲，犹如一位诗人所说初恋如酒一样（当然，这也算对女儿的初次爱恋），辛辣之中还有那么一缕缕醇香绵长的滋味！
作者简介：
贾国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行为证据》杂志社主编，新媒体《行参菩提》创始人。著有长篇小说《测出的不仅是心跳》、《谜底就在现场》、《致命谈判》、《命案现场》、《神探》、《大测谎师》、《市长命案》、《市长夫人》等，以及散文集《立地成佛》、《心止即岸》、《行参菩提》等。创作、投拍了《命案现场》（20集）、《捕狼人》（20集）、《完美指控》（30集）、《博弈》（30集）、《糊涂县令郑板桥》（36集）等电视连续剧、系列剧多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