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三十三)
在一个没有人认识,也不认识任何人的地方散步,是一种特别的感受。
每一个城市都有自己的节奏,也有自己的样子。就跟人一样,大体上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差别,但实际上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比如性格,比如特长。佛说,“一花一世界。”其实,他想说的是,“每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一个城市,也是一个小世界。
我很喜欢走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可以穿着拖鞋,穿着宽大的运动短裤,穿着皱巴巴的背心,裸露着我细木棍儿一样的胳膊腿,扛着蒙着凌乱头发的脑袋,斜着走,倒着走,偶尔还走一步退两步。不必在意陌生人的眼光,也不怕被陌生人在意。放在自己生活的这个地方,这个样子给人家看见,不骂我是犯神经病了才怪呢。
——在这样的地方散步,周围的陌生给了你放松,也给了你柔和,更给了你自由。再没有比这样更自由舒畅的感觉了。
我超级喜欢用脚步丈量街道的感觉,能踩到这里的节奏,听到它的声音,看到它的真样子。——就是那样慢慢悠悠地溜达,慢悠悠地看,听,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那天早上,我趁凉快赶早出门。我绕着护城河走了一大圈,迎面是一个接一个的骑行者。他们应该是很早就出来了的,身上已经见了汗,但依然弓着身子奋力地蹬骑着。还有一些上班族,骑着电动车自行车,急匆匆地飞驰,在清晨里洒下一道匆忙的影子。
散步的人已经不多,打太极拳敲锣鼓舞扇子的倒是一群一群的,阵势非凡。这么热的天,广场舞倒是一点也没消停,跳得很是入迷入神。看来,广场舞是全国通行的健身活动了,就像人民币全国通行一样。——但凡有空旷处,就有广场舞。
我走的是运动公园,但是来运动的人并不多。听旁边老人说,公园才建起来,树不多,都还没有长起来,太阳出来了有点热,所以来的人还不太多。
的确很热,才早上8:30,太阳光已经硬得像针扎在人的皮肤上。没有树荫,人完全暴露在阳光底下,我几分钟就是浑身的汗,裤子黏在了腿上,不停地扯拽。背上脖子上的汗渍,搞得人蜇疼。
我本来打算还要去植物园里去走走的,这路绕呀绕的,我实在是扛不动了:把我走的口干舌燥嗓子冒烟,两条腿不住地打软腿。路边还没有个凉椅坐一下,叫我歇歇脚缓口气儿。
我钻过一个人行隧道,过到高速路另一边。台阶顶迎面端坐着一个胡子粗硬的瘦巴巴的中年汉子,头发就像黑油漆给画上去的,是一个硬壳壳盖在头顶上。他不知道是耳朵听力不太好还是反应有点迟钝,我问植物园有多远时,他打他满是污渍的白衬衣上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憨笑着递给我。
我赶忙摇手示意自己不抽烟。“请问师傅,植物园咋走?”
他呆愣了一会儿,朝西边一指;然后闷头想了一下,又朝东边一指。我一下子就给蒙圈在了原地。
望望头顶的大太阳,我感觉自己就像顶了个开水锅在走路。原路返回吧,有点远,想一想都不想再走一遍了。那干脆朝前面乱走,反正大方向没有错,可以穿老街走小巷子,还凉快。
背街道的一条路上,水果摊倒是不少。我赶忙来到一个西瓜摊跟前,——是一对夫妇用汽车拉的,西瓜太大了。我选了个切开的四分之一,让老板给秤一下,“切开,我就在这里吃。”
我感觉自己累的说这些话都没劲儿了。心勇的就想全部消灭,没想到才吃了四牙子已经腹胀如鼓。只好喘口气儿,用手拎了剩余的那些,提着继续沿路晃荡。
前面是一个街头理发摊:在墙上贴了一大块镜子,一把椅子,一张围布,一把剪子一把推子一把梳子,这就做开了营生。旁边一片苹果箱翻过来的那一面用黑笔写着:“理发:5元。”
哈哈哈,这样的街头理发点儿,我已经二十多年没见过了。在电视里还可以看到,没想到在这里还有,人间烟火气突然升腾起来。——这才真的叫烟火气儿呢。
一个载着水果的三轮车,悠悠然地打旁边走过,骑车的老人嘴里喊着:“鲜桃,鲜桃,10元10经(斤)。”三轮车的速度很慢,老人的声音很快,麻溜溜地窜到了前面,在悠长的深巷里回荡:“10元10经……。”
小巷深处趣味多。还有一些卖早点的摊子,招待着那些懒散晚起的家伙。
一个小区门口东侧,就有一个馄饨米线肉夹馍早餐店。一个慵懒的披肩发大花裙子拖鞋的女子,估计脸都没顾得抹一把,黏眯兮兮地撂着步子过来吃饭。“一份馄饨,一个肉夹馍,一个鸡蛋。”
她好像这会儿还没睡灵醒,懒洋洋地伸手拢一把头发,撩一撩裙摆;丰满浑圆的屁股,就像个抽水马桶盖儿,一屁股坐下来的时候,那条小木凳子痛苦地“咯吱吱”尖叫了一声……
10:00钟的太阳光,一扑儿洒下来,就像张开了一张网,把大家都捂在了里面。街道上所有的声音都压低了,沉闷了,树影和人影,以及飞跑的车辆,都好像在左右虚幻地摇摆着:眼前是一片迷茫的幻影,生活却更真切了。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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