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锦源:人不知而不愠 不亦君子乎的境界

论语开篇有人不知而不愠 不亦君子乎的记载,这句话是写实。

网上有很多理解,总觉得展开的不够,我从《庄子》与《论语》本身的记载展开看孔子的境界。

我们都知道,论语主要说的都是孔子的吾道一以贯之。里面有3个大弟子相当重要,颜回、子贡、子路,分别代表仁、智、勇。这是儒家的三达德。

1、丧家之犬

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孔子独立郭东门。郑人或谓子贡曰:“东门有人,其颡(sǎng)似尧,其项类皋陶(gāo yáo),其肩类子产,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家之狗。”子贡以实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

一次孔子到了郑国与弟子走散,孔子呆在城墙东门旁发呆。子贡就去找老师,有个郑国有人对子贡说:“东门边有个人,他的前额像尧,他的脖子像皋陶,他的肩部像子产,不过自腰部以下和大禹差三寸。看他劳累的样子就像一条“丧家之狗”。

按说子贡是不应该把这么不好的话告诉孔子的,可能是一路走来,太憋屈了,外出找工作哪里会如此艰难?

子贡没忍住就把这段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孔子。这要换了别人,当时就急眼了,背后说我坏话,不想活了是吧?

有君子风度的孔子就是不一般,很坦然地笑着说:“一个人的外形、相貌,是细枝末节(或“不重要的”)。不过说我像条无家可归的狗,确实是这样!确实是这样啊!”。

2、 《庄子·让王》的穷困理解

《庄子·让王》:孔子穷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藜羹不糁,颜色甚惫,而弦歌于室。颜回择菜。子路子贡相与言曰:“夫子再逐于鲁,削迹于卫,伐树于宋,穷于商周,围于陈蔡,杀夫子者无罪,藉夫子者无禁。弦歌鼓琴,未尝绝音,君子之无耻也若此乎?”

背景: 从55岁到68岁,孔子带着他的若干亲近弟子,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在鲁国周边游历,孔老夫子当时周游的,有卫、曹、宋、郑、陈、蔡、楚诸国。

孔子被困于陈国蔡国之间,七天没有烧火煮饭,喝不加米粒的灰菜汤,面色疲惫不堪,然而还在室中弹琴唱歌。颜回择菜,子路和子贡实在是看不惯了,就互相议论说:

“先生被鲁国驱逐了2次;在卫国也不收欢迎,走过留下的脚印人家都赶紧打扫干净,不让居留在卫国;在宋国的大树底下讲学,人家连夜把大树给砍伐,就是警告你孔子,赶紧走,不走如同此树;在商人、和周人居住的地方都不受待见,一次 在边界时,因为两国间有猜疑所以都不让孔子与弟子进入,于是他们带的粮食不够,从一 日三餐减为两餐再减为一餐, 最后没有食物。子贡和子路一致觉得,要杀先生的没有罪过,凌辱先生的不受禁止,这世上还有天理吗?老师居然对此毫无感觉,还不断的唱歌弹琴,乐声不能断绝,君子没有羞耻之心也像这样的吗?,(你孔子还有没有点羞耻心了?)”

颜回无以应,入告孔子。

一旁摘菜的颜回,实在听不下去了,想辩论,说不过能言善辩的子贡,想用拳头解决,估计打不过会武功的子路,实在没法子,就去跟老师打小报告,把听到的都告诉了老师。

孔子推琴喟然而叹曰:“由与赐,细人也。召而来,吾语之。”子路子贡入。子路曰:“如此者可谓穷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通于道之谓通,穷于道之谓穷。今丘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何穷之为!故内省而不穷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陈蔡之隘,于丘其幸乎!”

孔子不愧是君子,境界高。

听了这段议论,推开琴,唉声叹气他说:“子由和子贡,都是见识浅的人。叫他们进来,我告诉他们。”

子路、子贡就进屋见老师了。

子路说:“像现在这样,可以说是穷困了!”

孔子说:“这是什么话!君子能通达道理的叫做通,不通达道理的才叫做穷。现在我孔丘坚守仁义的道理而遭到乱世的祸患,怎能说是穷困呢!所以,自我反省而不愧疚于道,而是面临灾难不失掉自己的德行。寒天来到,霜雪降落,我这才知道松柏树的茂盛。陈蔡被围困的危险,对我孔丘来说正是自己的幸运啊!”

这番话一说出来,那境界直接拓开了,孔子对穷困概念进行了重新梳理。内心德行不够,不明白道理是穷,我坚守理念、推行仁义怎么能说穷呢?灾难是把尺子,刚好能检验我的坚守,这是我的幸运。话不多,延伸广。

孔子削然反琴而弦歌,子路扢然执干而舞。子贡曰:“吾不知天之高也,地之下也。”

孔子又安然地继续弹琴唱歌。

子路威武兴奋地手拿盾牌跳起舞来。

子贡说:“我不知天高,也不知道地深。”

3、孔颜乐处

孔子在论语中这样说颜回:“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大意是说颜回有德,箪食瓢饮的苦日子,居住的又简陋,许多人“不堪其忧”,忍受不了这样贫穷困苦的生活,而颜回却能“不改其乐”,这是一种君子谋道不谋食的精神境界!

在《论语》中,孔子也曾这样说过自己:“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孔子说就算生活上粗茶淡饭,拿自己的胳膊当枕头,我“乐亦在其中”,可以悠然自得,把外在的物质富足看得很轻。

我们必须看到,孔子和颜回的快乐并不是贫困本身,更不是因为贫贱本身有什么可“乐”,孔子所说的这种快乐,乃是对于贫困生活的超越,是一种内在的精神自足,是一种更高的精神追求。

在孔子看来,快乐不是物质享受,而是人内心精神境界的追求。这样的精神追求,能够走出一种“小我”,达成一种“大我”,是一种安贫乐道的追求,是一种仁者不忧的境界。

程颢在《定性书》中提到君子的生命境界:“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物而无情。故君子之学,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

程颢认为“安贫乐道”的境界追求乃是一种“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的生命理想境界。在儒家的生命哲学中,人生的成功不仅在于“事业上的成功”,更应当突出“人格上的成功”。

这么理解人不知而不愠 不亦君子乎的境界,就比较接近孔门三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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