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的选择－郑州日报数字报

♣ 刘文方

汨罗江对于屈原来说，是个天然的浴场，它专属于屈原。他没有学过跳水，那一跳，水花很大，声音很响。可千百年来，人们都不约而同地给他打了最高分。那声响，回荡在历史的长河中，激荡在人们的心田中。那声响，穿越千年，响在耳畔，响在每年的端午。

屈原投江，迸起的水珠，打湿了岸边的绿树青草，也湿润了文人墨客和仁人志士的眼睑，更浸湿了写满无限哀思的纸张。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渔父早已击桨远去，只留下沧浪之歌的袅袅余音。汨罗江边，只留下孤独的屈原。“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清白的人格，何堪蒙上世俗的尘埃呢？众醉独醒，众浊独清，家国破败，百姓于水深火热，强烈的悲怆，让人情何以堪？

没有到过汨罗江，只有隔着历史的时空，想象着那天屈原和渔父的对话和他跳水的情景。江水滚滚，星空浩瀚，流不尽恨悠悠，望不断，几多愁。

屈原投江，是一个倔强的选择。给千秋万代留下了一个长长的高大背影，千百年来，连接上了忧国忧民贤者蹙紧的双眉，刻画出了牵绊家国而生的满脸皱纹，羽化成无数个仁人志士眼中的一滴辛酸泪，更在华夏大地上矗立起了一座精神丰碑。

屈原是为国而生的，屈原更是生而为国的。政治理想的破灭，意味着他生命的终止。他没有渔父的境界，他不能击桨远去，他亦不能假寐着独善其身，坦然面对不堪的现实。所以他颜色憔悴，形容枯槁，华丽的白色长袍已经开始变得褴褛，所以他跳江明志，在历史长河中溅起一圈圈的涟漪，给自己的人生画上一串串标点符号。

屈原投江，是一个倔强的选择，书写了人生的高度。对于屈原来说，明法度、荐贤能、改革政治、联齐抗秦，出身贵族却敢于和贵族集团决裂，在当时情况下这就是一个仙人的高度。而当时，那些争权夺利、贪婪嫉妒、仗势欺人、蔑视法度的贵族统治集团，只看到眼前的蝇头小利和一己之私，不仅是俗人，更可谓俗不可耐。但是能够成仙的毕竟是少数，所以也就注定屈原是独一无二的，更是孤独寂寞的。

屈原投江，一个倔强的选择，一个追求理想完美的悲剧故事。在被疏远，被流放，被陷害时，屈原还是一步三回头，期盼着楚王的幡然醒悟。屈原理想的破灭是当时楚国的不幸，也是当时时代的悲剧，近两千年来，触痛文人心扉知几许。臣事明君，将遇良才，是历代出仕之人追求的清明环境。只可惜，情怀高洁的屈原生不逢时，无力回天的他只剩下倔强的选择，也只有纵身一跃，让溅起的清水洗涤净人世间的污秽与丑恶。

屈原投江，一个倔强的选择，把家国情怀抒发到淋漓尽致的一段悲怆记忆。有人说屈原投江是华夏民族文人的一滴眼泪。其实何止是眼泪呢，那更是民族隐隐作痛的一道深深伤疤。也有人对于他投江颇有微词，想起了元代贯云石的《殿前欢》：“楚怀王，忠臣跳入汨罗江。《离骚》读罢空惆怅，日月同光。伤心来哭一场，哭你个三闾强，为甚不身心放。沧浪污你？你污沧浪？”历史若一弯弦月，它呼唤着丰满和圆润。当奸佞当道，小人得志，报国无门时，作为读书人究竟该如何？或许屈原投江，是中国古代文人式的愚忠，也是时代无可铣削的胎记，孤独的屈原没有逃过这种宿命，因为他或许意识不到那个时代的局限。但无论怎么说，在那个时代的屈原，忧国忧民、情怀高洁，直到今天，仍然是华夏民族的脊梁，更是当时混沌世道中一道耀眼的闪电和一声滚滚的春雷。

无论历史怎么评判，由屈原投江而留下的端午节，已在人民群众心中深深扎了根。屈原投江，若天外一个脱离轨道的陨石，落入历史大河的深处，那响声振聋发聩，激发了后人的家国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