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莲：娘、黑色四月过去了／双目失明的女诗人痛彻心肺的忏悔和期望

娘、黑色四月过去了

银  莲

四月春暖花开月，在我们邵东乡下，到处都散发着天然的芳香，我却一不小心，跌进了黑色的四月。三次眼科大手术和一次皮肤切割术都相约到了我的四月，记得最后一次出了三Ｏ一的大门，我真想一头扎进北京的车水马龙，娘、是你的企盼把我拉回了邵东！

一进家门，你就迫不及待地问：“好点了吗？看得清了吗？”边问边伸过手来要翻看我的眼睛。“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不耐烦地狠狠甩开了你伸过来的手，一想到后半生都要在模糊黑色中度过，所有辛酸、痛苦、委屈顿时似点燃引线的炸弹炸向了你，我根本不知道去想是否炸伤了你，我只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发泄对象。

吃饭的时候，我端起碗久久不想下口，你竟拿来一杯茶水，夹了一块酱萝卜干在茶水中洗了又洗然后递到我的碗里说：“我帮你把辣椒洗干净了，萝卜条好下饭，你多吃点饭吧。”不知哪来的神力，我准确地一筷子夹了四、五根裹满辣椒的萝卜条塞到了嘴里，把碗筷重重地摔到了桌子上，我看不到你当时的表情，只感觉一家人都没了吃饭的心情……类似的事我已记不清做过多少件，在一个雨后的黄昏，弟弟的保姆阿姨怯怯地对我说：“你妈说要和你一起上北京看可不可以把她的眼睛换给你，你的病让她一头青丝白了大半，她背着你流过多少泪水我无法说清楚，病痛折磨你你就折磨家人，你太自私了。”阿姨怕我的疯劲发作，说完就走开了。

那晚，我躺在床上，有了第一次认真理智的反省：上天给我传奇的不幸肯定有他的理由，娘这样宠我、包容我，只因她是我的娘，可我做了什么？我还算个女儿吗？从此，我赶走了所有的疯狂，把四月的黑色画上了耀眼的彩色，把乖巧、柔软、孝顺、和颜悦色所有娘喜欢的东西都请了回来！

我在心里盘算，如果这一次手术成功，娘，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在二中的后山顶有一块摇篮样的石头立在树林中，刚好够一个人站着躺进去，我扶你斜斜地靠进石摇篮，我就蹲下来轻轻地依在你胸怀，一起透过开满五颜六色野花的小山看高耸入云的远山，听学生的读书声、歌声、嬉笑声夹杂着右边山下的蛙噪蝉鸣；你累了，我就给你讲贝多芬怎样在失明失聪后创作他的绝世交响曲、琼瑶笔下的爱情故事、金庸笔下的武侠传奇、还有阿炳、张海迪姐姐……

娘、我晓得好多好多故事，以后我就天天给你讲故事，让你在睡梦中都在听故事。娘，如果手术失败了，你也别着急、别再背着我流眼泪，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人造视网膜和在眼内植入复明锌片的项目已实验成功，就等上市了，娘、不管等多少年，请你一定要答应女儿陪女儿一起等下去、一起笑看一个又一个彩色的花季怎样彩绘我们的四月。

【作者简介】银莲，本名赵银莲。邵东团山人。自幼酷爱诗歌散文，梦想有一天能成为一个诗人作家。为了这个梦想，一直努力着。可是，天有不测风云，2002年患视网膜脱落而致盲。致盲后，仍然热爱生活，坚持阅读盲人作，用盲文打字，写文吟，讴歌社会、讴歌生活，誓做生活的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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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问  钟石山    主编  何俊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