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食汉字的麻雀(外三首)/ 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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啄食汉字的麻雀

(外三首)

长  风

下了一场薄雪

麻雀就从树上檐上飞下来
啄食那些可以果腹的杂物
它们的嘴太尖太小    肺活量也不够
吹不开雪
找不到雪埋下的肥大的种籽和蛰子
大多数时候左顾右盼    无所适从
又太容易满足
找到一颗谷粒就叽叽喳喳
评论时间多过有效进食的时间
灰扑扑的一大群   只有眼睛被雪擦亮

隔着一层玻璃
我生着炉子  
一边哈着热气一边看书
半个晌午
手中的笔   在纸上也就落下几个稀稀拉拉的汉字
对于一双在机床和柴米油盐中混迹多年的手来说
去挖掘一首诗的灵魂
无疑是一件笨拙又勉为其难的差使
有些纸页被冬天冻得硬实
有机物和蛛丝马迹不会轻易显露
枯枝败叶  云的残骸更容易被风吹落
所以我在一首诗里无所适从的样子
更像一只啄食汉字的    麻雀

入侵者

折断一条河流之后
它们开始羞辱一座山峰和
手无寸铁的草木
鸟兽们在黎明前逃遁
迷途的蜂蝶和不明就里的蛙声蛰鸣
早在它们永不餍足的版图中沦陷
吊塔  钢筋   搅拌机  脚手架
取代了水稻  玉米  马铃薯柔软的根系
粗暴地插入这匍匐生长了百年的村庄
母亲般柔软湿润的腹地

农耕时代的日子
被一把锋利的镰刀在告别仪式上
拦腰割断
从此它和牛轭雨簑谷风车一起
被洗净泥土的脚印封存
族人们的忐忑和隐忍
在那些被蚕食折裂的桑树叶子下
失足

月光又一次照在这片血肉参差的
地上
为一个行将入土的村庄
摊开了一张巨大的
裹尸布

江  边

是的

我热爱的就是这样的温暖:

夕阳半透的羽翼还在慢慢收敛

江面已有了丰饶辽阔之色

水鸟贴着江心在涡流上飞行

运沙的货轮从上游缓缓驶往江口

荇草在摇晃

芦苇在摇晃

缆绳在摇晃

整条江在倾斜  摇晃

它们是活着的脉络与呼吸交错的整体

那些踩出慌乱水痕的蜉蝣

断崖般折裂的生命

也是它的一部分

它依然浩大  浑浊

若有所思但仞吞吐着一座城的喧哗与荣光

风从对岸吹过来

有着贴身的潮湿暖意

我们  扶着岸边的白色栏杆

像一件件翻飞的衣裳

镇  竿

灯火熄灭  夜色下沉

这座曾偏安于野史的小镇

在时光深处落叶

所以这里的泥土:单薄  潮湿

南风下有雕花窗后的朽味

老宅旧檐

随着银匠们的起身

内心日渐黯淡荒芜

许多人在这里老去

许多夜晚

被乌瓦  故垣  码头上的水雾吸附

许多离别与折返

已纷纷抱紧疼痛爱恨

月光从深闺的咳嗽中醒来

犹疑  参差

委身于街巷幽旷的肺腑

沱江河略寒的喧响   微潋

为一片在子时落单的月色

留白

【作者简介】长风,本名胡赞辉。80后,湖南邵东人。混迹于商界,偶尔写点诗歌自娱自乐。作品散见于《飞天》《诗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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