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宇平：腐乳滋味

腐乳滋味

封宇平

即便是江南，不同地区，不同方言，哪怕是对同一种民间美食的指称都是不一样的，比如官名“腐乳”的那种佐餐美食，邵阳人说是“霉豆腐”，新宁人说是“朽豆腐”，儿时说是“豆腐鱼”甚至“猫鱼豆腐”，估计是“鱼”和“乳”的方言口耳相传的口齿之误。颇有素材荤吃的那种幽默和辛酸。

对于“腐乳”，民间过去是和辣椒酱一样的，家家户户自制的美食，可以根据裹的辣椒粉，浸泡的香油，白酒的不同，调制腌制酿造出不同的口味和麻辣级别。通常称为外地商品的“红油腐乳”很难对本地消费者的口味，但如果家传手艺传不下来，老人故去，自家口味的“霉豆腐”就称为记忆中的味道，吃点民间贩卖的木桶腐乳，聊以抚慰对老人的缅怀之心。

作为一道不是热菜的冷盘，一道必不可少的家常菜，腐乳味道重，咸辣爽口，促进食欲，下饭才好出力干活。腐乳还会用于火锅，炒菜甚至生菜沙拉的调味，比如腐乳蔊菜，腐乳爆辣椒，花江狗肉的调料碗少不了贵州的腐乳。佐餐的食材能主导那一顿饭最难忘的味道。没想到在职场，也能遇到几次“霉豆腐”。

一次是在新宁的城西加油站，突然加油员们，便利店员和搞非油促销活动的机关管理人员，都被一个流动小贩吸引过去，大家围观，品尝，购买，居然就是“朽豆腐”，而且有没有裹辣椒粉的半成品，还有可以直接食用的成品，可以满足家庭再加工入味的需求。估计小贩是大家熟悉的人，其技艺，豆腐的品质，霉变的掌握，调料也讲究，居然在加油站都有这么多粉丝和拥趸。而且很快就在中午的小食堂摆上了餐桌，并不是没有准备犒劳大家的血浆鸭，新鲜蔬菜，而是“朽豆腐”的霸气和诱惑，导致大家一致要求上这道菜，以供大家下饭，品评，鉴赏。

二次是在油库的食堂，岳师傅准备亮出爆炒鸭子的手艺，没想到午餐的明星却变成从非油便利店取来的“红油腐乳”和“佐餐香菇酱”。香菇是碎成渣，腐乳却很亮眼，大家你一块，我一块地夹入饭碗，非常抢手，很快一整瓶就见了底。大家刚从繁重的卸油作业现场走来，有的从发油台，门卫岗走来，为了抗击疫情，为了支援各行各业复工复产，大家不辞辛劳，“最美的一餐在食堂”，总想着让大家补充营养，多吃点高蛋白。偏偏“腐乳”刺激味蕾，抖擞精神，不起眼的配角，抢了炒鸭子的风头。恰好我刚在办公室看一本石化读物《石油精神》，1992年11月在萨尔图荒原的石化人食堂吃二米饭，居然就想过，要是带上湖南的辣酱，或是“霉豆腐”，再简单的菜肴也能吃出痛快和幸福感。激励员工百日攻坚创效的干劲，居然也有腐乳的奉献。

农业文明的豆作产生豆腐，劳动力劳作需要精气神，于是即使是霉变的食材，也没有丢弃，反而变成一道注入情怀和精神的美食，这道美食有母亲的勤劳，有父亲的沉默，有媳妇的智慧，有男子汉的倔强，有孩子们的惊喜，有中年人的执着。对同一道菜的认同和喜爱，就因为一个锅里装饭，一个桌上分享，没有不平等，没有高低贵贱，正是生活的真滋味，是人生绕不过去的淡泊和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