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安和六合的读音,兼谈聚一聚和爽一爽
前两天有一则新闻,说的是安徽的六安有几例新冠的本土病例,防控还是很有效的,并未扩散。大家在关心疫情的同时,注意到六安的“六”字,中央电视台和安徽电视台的播音员,读音不一样。央视播音员是“国嘴”,理论上他们不会读错别字,他们把“六安”读成“Liu安”,遛弯的遛。安徽电视台是本土频道,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他们读的是“Lu安”,读音类似陆地的陆。同理的,还有讲述南京的六合区(以前叫六合县),到底是Liu安还是Lu安?Liu合还是Lu合?热闹了,专家举出专家的意见,民间自有民间的读法,莫衷一是。其实在我看来,不管Liu安还是Lu安,Liu合还是Lu合,“六”字在传统汉语中,只有一个读法,如果用上海话来读,根本不是多音字,就一个音,读出来类似“Lo”,而“Liu”,则属于北方方言,因为汉语拼音以北方方言为基础,这才闹出Liu还是Lu的争议。以我的观点,Liu和Lu完全可以并存,彼此不必把对方当作错误,喜欢Liu就Liu,喜欢Lu就Lu,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但语言文字委员会恐怕不是这么想的,他们需要“一言九鼎”,所以还是要有个官方的说法。
“百度百科”安徽六安词条
拼音标注:lù ān
“百度百科”南京六合词条
拼音标注:Liuhe
上海有条六合路
老版《黄埔区志》拼音:Luhe
六合路路牌:Luhe Rd
图片来自百度地图
是不是看得一头雾水?就是我刚才说的嘛,想Lu就Lu,想Liu就Liu,一笔写不出两个“六”字,无非南北读音不同,非要指斥对方为错字错音,没有必要。安徽的经济差一点,说安徽话似乎不那么高大上。但安徽历史上也阔过,现在京剧贵为国剧,但如果不是乾隆年间四大徽班进京,现在的京剧也不会诞生。京剧中有《六国封相》《六月雪》等经典剧目,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听听这两出戏,六国封相的“六”和“六月雪”的“六”,都是念的“Lu”呢。
相声演员郭德纲
客串表演京剧《六国封相》
南京的六合区自己,已经放弃了“Lu”的古音,自称“Liuhe”了。而远在上海南京路边上的六合路,还顽强地使用着“Luhe”的老名字。六合路原来的名字叫“劳合路”(Lloyd Road),按照现在的翻译法,相当于“劳埃德路”。1943年收回租界时更名“六合路”,一字之改,不得不佩服当时路政官员的机智。上海话曾是如此有活力,如今却逐渐式微,很多上海人不会说上海话,即使说,也说不好,可发一叹。写到这里忽然接到个电话,问我周末有没有时间“聚一聚”,打电话的朋友是上海人,说的是上海话,但说到这个“聚”字,问题来了了。“聚”字的上海话,说得标准一点的,应该是“Zǜ”,老上海话是尖音,新上海话读团音也无碍。但现在大家说聚一聚,哪怕自称“老上海”,说的都是“ju”一“ju”,听上去像举一举,也像跪一跪。聚在一起干什么呢?无非是喝酒聊天,喝到开心,连声叫“爽”,咦,说到“爽”字,读音的困惑又来了。“爽”字上海话应该读成“Sang”,比如“爽气”,“直爽”,读成“Sangqi”,“Zesang”,如果读成“Suangqi”,'Zesuang”,难免被人“扳错头”说是上海话不标准。但在形容快乐的感觉时,却总是读成了“Suang”。
聚一聚
爽一爽
“聚”读成“Ju”,“爽”读成“Suang”,北方口音就这样“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地改变着我们的生活。其实上海人形容满足,以前的说法是“适意”,“惬意”,很少用“爽”。爽字固然有明亮的意思,但也有败坏的意思。古人造字是很考究的,明亮、畅快到极点的时候,差错、失误就要来了,所以“爽”这个极端的字,并非什么好字眼。约会不能爽约,屡试不爽的“爽”,也是差错的意思。《老子》中有“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的句子,这里的“爽”,形容人味觉的丢失。当代人但求甘脆肥醲,Suang则爽矣,早就忘了“Sang”这个古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