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独语德鲁克

独语德鲁克

——再读《德鲁克管理思想精要》

石在自在||海南

2021年,这个世界已经呈现颇为通透的形象,此时再读《德鲁克管理思想精要》,竟感觉恍如隔世。

这本《德鲁克管理思想精要》分为“管理篇”“个人篇”“社会篇”等三个部分,集纳了自1942年到1999年之间德鲁克先生全部著作的精华,前后跨时半个多世纪,虽然说这位大师一直以企业管理的“旁观者”自居,却获得了举世业界的普遍认可。

然而,时过境迁。

那曾经是一个企业管理非常兴盛的时代:开谈不提德鲁克,读尽管理是枉然。

那曾经是一些卓有成效的企业在追求经济价值的同时也在追求社会价值的时代,也恰逢一时正道为尊,一时框范使然。那个时期的价值选择大抵是人道主义的追寻,人们向往着开拓进取,向往着获得企业管理思想的真谛,向往着创造一个具有凝聚力和创造力的企业王国,从而完善企业,在获利的同时造福员工与社会,在发展的同时与大自然和谐相处。

那曾经是一个企业管理躬行正道的时代,企业管理似乎游离了政治框架。

2000年,曾在三十余年间致力于翻译德鲁克著作的日本人上田惇精心集成《德鲁克管理思想精要》,一时广受业界欢迎,并获得德鲁克先生的赞赏。也许是受到日式思维的价值观局限,编者尽管虔诚,却似乎并不能获得原作者的完全首肯。其后,在德鲁克耳提面命的“大力支持下”,其门生卡斯·坎菲尔德在上田惇的版本基础上再编此书,更是举世畅销,一时之间竟导致洛阳纸贵。

2002年6月,德鲁克先生成为美国当年“总统自由勋章”的获得者,据说这是美国公民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

学人成就,企业躬耕,官方认可,鲜花掌声,弹冠相庆,这一切好像顺理成章,皆大欢喜。

但是且慢,从书中能够看得出来,德鲁克先生并不为声誉浮名所动,他一直坚守着自己的企业管理思想的终极价值取向。细忖之下,书中的波澜起处虽则表面不惊,实质上却暗藏玄机,不难看出,颁奖者与获奖者,华府与学人,两者之间其实并非相向而行。

果然,就在德鲁克先生获奖之后风云突变,惊世所见,却一面是把德鲁克先生捧上天堂,一面是把德鲁克先生的管理学说抛到九霄云外,难道这就是这个世界云山雾罩的又一个怪诞现实?

企业管理将走向何处?

何为正途?何为歧路?

带着这些悬疑再读《德鲁克管理思想精要》,有时竟真的感觉好似蓦然回首。

德鲁克先生首先是一个恪守正道的政治学学者,然后才是一个企业管理学咨询大师,两者之间,并非偶然,恰恰是一脉相承。这个说法不仅是指德鲁克先生个人曾经的向学顺序,而主要是指学说的维度侧重,亦或是这门学问在学苑中并无定论的模糊顺序之列。

“管理篇”告诉我们,世上本没有孤立地企业管理学,没有超脱于世外的单纯企业管理,企业管理肯定只是政治笼罩下的一种企业运作模式而已。企业不同的立足点肯定会发生不同的选项归纳,不同的选择将产生不同的发展方向,也将承担不同的政治风险。

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那是一个美国经济迅速发展,以及相随相伴的腐败综合症突然迸发的时期。德鲁克先生当年曾经亲历了那个时期的后半段,亲眼目睹了当年美国社会普遍的腐败所造成的社会道德整体滑坡,信仰缺位(当时的信教率为0.03%),酗酒成灾(至今为患),巧取豪夺,精神病泛滥,贫富差距急剧拉大,社会矛盾日趋尖锐,其时已经危及到了社会稳定——那样的弊端于今倒惊为似曾相识。

正是在那样尴尬的背景下,德鲁克先生呼吁建立更为规范的企业,抵制垄断利益集团的控制,创造社会正能量的主流存在,在创造财富的同时改善社会环境,以此对抗社会的堕落。

就是在那样的世纪迷蒙之中,德鲁克先生一直坚持着独醒独语独行:“尽管我信奉自由市场,但我对资本主义持有严重的保留。”

二战之后五十余年,人类又上演了一场之子形的曲折反转奔走大剧。面对全世界对资本主义的普遍失望,先是不得不对资本主义有所遏制;然后又是人们对于遏制欲望的抵制反弹;继而,部分当权者主导社会抛弃了共同富裕的道路,走回了之字形的原点,一起呐喊着任凭个人欲望完全自由的狂奔。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德鲁克先生始终保持了一个正直学人的尊严,在他的学说中始终强调企业的社会责任,主张探索社会的良性发展之路,即使在对现实无可奈何的失望之中,他对于非营利组织仍然寄予了殷切的希望。

对于非营利组织的看重是德鲁克企业管理思想当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不难发现,企业非营利组织的运行显然具有社会主义理政学说的诸多特征。

好在德鲁克先生并不孤独,毕竟在同时代生长出了“美西南航”等一些完全新型的企业——赢利的“非营利组织”——“美西南航模式”是全员持股,以清教徒式的虔诚服务社会,造福大众,以近似乌托邦式的理念成就了一段颇为持久的多方共赢的成功实践,率先践行了德鲁克先生的理论主张,至今傲然挺立。二十一世纪初,我曾无意中搭乘了两段美西南航的班机,那情景让我感觉像是回到了六十年代的北京——仿佛置身于正在学习雷锋热潮中的公共汽车上,那还真是似曾相识。

神州大地在改革开放的初期,曾经如饥似渴地吸纳着西方的企业管理学,虔诚而笃行。

然而,没过多久就岐变丛生。与德鲁克先生的主张相反,某些小利益集团就在满城尽说德鲁克的氛围中,与境内外的某些资本一拍即合,不声不响地开始了利益输送,一路转移狂奔,把中国特色的企业管理轻轻抛去,画虎不成,反而搞成了类似行帮式的管理,与德鲁克渐行渐远。

究其本质,企业管理的灵魂与魅力正是对于人类生存方式的探索,正是对于人文艺术地追寻与开拓,正是在创造财富的同时对于人性的认识与重塑。

面对企业管理的千头万绪,“管理篇”提纲挈领,首先聚焦于企业董事会。

企业董事会是企业的龙头,决定着企业的基本经营走向,然而,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企业董事会的异化竟然是全世界共有的一个普遍的败象,是丑陋人性在企业管理领域的另类表演,是民主政治异化的一个缩影。可以看到,不管董事会的主体是谁,不管生存于何方何地,也不管董事会打着什么旗号,其异化之象居然大同小异。

负面的人性扩张正是异化的染缸,有鉴于此,德鲁克先生才特别呼吁在非营利组织中去见识运行真正有效的董事会职能。作为一个政治学者,他知道民主的旗帜与宣言也仅仅是旗帜与宣言,人类真正的民主追求还在路上,德鲁克先生似乎看到了企业管理开拓的正是一条社会革新之路,他似乎略有期待,却不会料到在自己的身后居然乱云飞渡。

德鲁克先生首先是一个完美人格的修炼者,然后才是一个塑造企业经理人的理论创造者。

“个人篇”向我们指出了一条君子修为,达济天下的价值取向之路。“卓有成效、注重贡献、了解自身的优势和价值观、掌握自己的时间、有效的决策、发挥沟通作用、领导是一种工作、创新的原则、管理你的下半生、知识型人才”——这些内容大都能在中国传统君子修为文化中找到类似的对应表述。在现实与传统之间,其实人们原本完全可以古今通变,去粗取精,却不知为什么宁可无视古来原本拥有的宝藏,大路不走拣小路,正路不走拣邪路。究其原因,就是在文化殖民的隐性衣冠之下,却原来人性中的另一面是如此张狂,物性的返祖基因是如此强势,居然能眼见得从恶如崩。世事如梭,尽管飞快,也还是可以看到:如此大规模地丢掉人性修为的正面一极,宁可陷身虚无,走向负面,这实在不能不令人瞠目。

东西方的文化基因一直在现代化的土壤中纠结,在新世纪则崭露出另类征象。

现代化的土壤原本就是本民族的文化传承,成败的关键无非是取舍而已——

“个人篇”使用的语境内含鲜明:政治、经济、文化、时势、机遇交汇融通。

“个人篇”着重强调了企业管理的路径选择:文明还是掠夺?

“个人篇”昭示的是一种价值取向,一种生存方式:在明确的价值选择之下,主体信仰高悬在命运之上,执著地向着理想境界攀登。即使是在这个被网络瓦解的时代,德鲁克式的踏实为生之路依然孤寂而鲜明。

“个人篇”是对美国的职业经理人多重素养的归纳,是对于信托责任的现实重塑。那个令人肃然起敬的职业经理人形象曾经植根于他们立国的文化资源,曾经得益于对社会主义的勇敢探索与借鉴,是一个历史阶段的产物。只是,环境从来繁复,“信托责任”生长于斯的那个金元帝国更是一个多维概念:上层利益集团、各种大亨,恪守传统的中产阶级、为上层利益集团服务的“精英”阶层、变化中的中产阶层、基层劳动者、有色人种、自由主义者、求真的知识阶层、蜂拥而至的各地移民……方方面面各有主张,互不买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台前幕后,相互交织,自我演变,曲折表述,在这多元的无限纠缠之中,即使是已经成形的职业经理人生存环境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世间还没有一种文化强势到可以不为所动。

于是,正面与负面交错呈现的职业经理人环境裂变一时间悲喜交加。

量变终于积累为质变,2008年的金融危机标志着职业经理人制度的坍塌。可惜,对于这个问题并没有引起应有的关注。此后,“猎头”行业尤其时髦,好像全世界都在各个角落求贤若渴地寻找称职的职业经理人,使用各种办法拒绝投机取巧的职业经理人,几经折腾,人们终于发现,寻求与拒绝都收效甚微。

土壤变了,果实就变了。

现实的土壤适于生长什么,这个世界就只能收获什么。

看来,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再读德鲁克先生的“个人篇”。

德鲁克先生首先是一个现实政治的质疑者,否则他不会主张“通过社会部门获取公民权”。

“社会篇”隐约告诉我们,西方现行政治已经没有出路,德鲁克先生并不讳言他寄托希望于非营利组织,他预言独立的非营利组织将成为公民权利的新中心,“重新拿回超级大国几乎毁掉的公民权”。

当年,我们对于德鲁克先生“重新拿回公民权”的论述一头雾水,现在时过境迁,一切终于明朗——美式民主难以承担天上掉下的苏东巨变的馅饼,在对外对内的一时狂躁出手之中开始异化于美国的权贵利益集团,特朗普上台是美国社会重新选择的标志性事件,超级大国的“碎片化”进程就在自我飘飘然中悄悄开启,分裂对手原本是他们玩得烂熟的把戏,只是,这一次眼看轮到他们自己了。每当想到这里,就不由得回忆起德鲁克先生当年那一段“重新拿回公民权”的叙述,他预见到了走在最前面的美式民主的弊端,对企业的社会职能寄托着殷切的希望,那还真是在平静的叙述中暗藏着的惊世之断。

“社会篇”告诉我们,在美国金融寡头一极独大的格局之下,资本国际游走的吊诡行径与民粹主义已经联手,具体表现为西方小利益集团与发展中国家的小利益集团也已经联手,悄悄形成了远通国际财团近纳相关权力的利益共同体,不动声色地异化了原本躬行正道的企业管理,他们先是终结了践行近百年的行为管理,继而又轻易终结了企业文化的营造与探寻,就在满世界瞠目之余,他们撕下面具,公然环环相扣地拉帮结伙,公然实行“法人专制”(有所有者的权力却又无须为所有资产负责)。他们与相关利益体官员合谋,高高祭起成本屏蔽的大旗,一路狂奔:主体屏蔽、管理屏蔽、服务屏蔽、核心价值观屏蔽、社会职能屏蔽、国企主管屏蔽、股份制企业屏蔽……占山为王,打家劫舍,利益崇拜,一路链接。他们在欺骗全世界之余,舒舒服服地暗中窃喜,坐看一极独大,远眺利益颇丰,多年稳居高位,满目大兄小弟,直可稳稳当当地纵横捭阖,暗地分赃,一直到现在,仍然以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由头进行利益输送。

回头望去,却原来企业管理的迷失源于世界发展模式的迷失,源于世界性价值选择的迷失。

展望未来,新的发展模式也许将产生新的企业管理学说。

德鲁克先生似乎预见到了那些以另类面貌独揽权柄的金融寡头帮派们的无耻。

“社会篇”忧心忡忡地告诉我们,莫让浮云遮望眼,还是应该躬行正道,还是应该形式归回形式,主体归回主体,创新归回创新。

德鲁克先生也并非独语,当下,就在德鲁克先生的企业管理思想影响式微之时,就在他所在的大洋彼岸又出现了“华为”等一些躬行正道的企业,这一类企业实践一直是德鲁克先生或远或近的传世知音。

却原来正道至简,东西相通。

相对于德鲁克先生在世时的满世尽说,巨匠身后的这个“悄无声息”,更是预示着紧锣密鼓的滔天巨变——以华尔街为首的“金融创新”抛掉面具,走向前台。

可以想象,“金融创新”走向前台,与《德鲁克管理思想精要》的探寻之热骤然降温似有某种关联。

还记得在美国的那一次向学,居然碰到好几位学者在私下里说:企业管理学已经过时,现在的资本主流都在关注“金融创新”。面对我们这个“企业管理战略研讨班”,所言者看似并不经意,本意却更好像是不吐不快。面对吞吞吐吐的轻蔑,我隐约感觉到了那些具有“国际视野”的学者为什么竟作如是说。

这个悬疑令人难忘。

没过多久,风云突变,潜伏者露出水面,那些学者的私下窃语果然一语中的。

只是这一次转向过于突兀。

回顾本世纪以来,不难看到西方在与社会主义的对峙中历来色厉内荏,不那么自信,曾经在危机与无奈中暗自偷师对手,径自在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两种社会经济结构之间游走,比如他们先后实行的公共土地制度、国家公园体制、累进所得税制度、社会保险制度、福利制度、医疗制度……这些举措兼顾到了效率与公平,形成了具有西方特色的开放性社会机制。

社会主义与悄然奉行社会主义者之间一时几多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历史确实时常出现惊人的相似之象,天时历经一百多年之后,欧洲大地上的“徘徊者”居然再现,又是两个德国人揭露了他们的本质——《全球化陷阱》与当年那两个德国人的著作一样振聋发聩,不胫而走。

一时之间各方共识丛生:

越来越多的货币在功能上变成各类金融赌场里的筹码,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莫里斯·阿莱惊呼:“世界变成了一个大赌场,赌场里边横排竖排,摆满了酒桌。”

法国前总统希拉克认为:“整个金融行业都是卑鄙的,”

对于这个巨变,吊诡的是知者不言,或闷头敛财,或冷眼旁观,或推波助澜。

也许那个神秘的末世预言也并非虚妄,在这个世纪之交果然上演了一幕天书中早已拟就的活剧:那些极其聪明的“金融精英们”合伙上演了一幕死不要脸的金融诈骗之戏,由于“金融交易的经营失误与故意犯罪之间的界限,在操作技术上、法律上、道德上都是最模糊不清的。”他们极其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法律、规则、道德、信仰等所有人类自我规范的心血智慧,把资本有史以来的贪婪与无耻发挥到了极致。人性之恶在这短短的一隙空间居然摆脱了所有约束,那些“精英们”在以“金融创新”的名义大行其道时居然没有表现出一丝不安,一面操纵市场,一面狠剪羊毛;一面无动于衷地漠视着他们自己受托经营的企业破产,一面拿着破产企业不得不兑现的巨额年薪去购买私人飞机和游艇——“你破你的产,我拿我的钱,谁教你留下空子让我钻?”那些油滑的职业经理人轻蔑地一笑,似作如是之说。也许那些财阀和精英们原本认为这个世界就该如此,就应该永远是有人骗财,有人破产,有人优先,有人边缘,有人发达,有人发展,有人做工,有人创先,有人城里,有人城外,有人吃苦,有人享受。

然而,天道至公。“金融精英们”在法律的空隙间游走,时而国际,时而国内,大空大钻,小空小钻,时而君子相,时而小人脸,如此变幻,这一场闹剧也只是折腾了大约二十余年就丑态百出。在尴尬不堪之余,他们顺便找到了一个殉葬者——信托责任破产。人类总得脚踏实地的专注生产才能养活自己,人类总得遴选出那些德才兼备的职业经理人坐镇帅位才能趋利避害,人类总得趋向于平等才能最终获得安宁,对于向往趋向和平与发展的整个世界来说,这个损失可是过于沉重了,那些受害国一旦中招往往需要十余年生聚恢复,而领导生产主体信托责任者的生长土壤培养又何止百年。

如果说“市场的效率直接取决于制度层面的架构”,那么,发达国家的“制度层面的架构”是否出现了问题?抑或难道仅仅是制度层面架构出错?

眼看着新世纪又上演了一幕盛世危言:失去所有制约的欲望却原来竟十分可怕。

也许,得意忘形之力与穷途末路之相成正比。

也许,德鲁克式的正本清源躬行管理才是社会发展的正当途径。

脚步匆匆,人类已经走过了前工业化——工业化——后工业化时代。

德鲁克先生告诉我们,企业管理学的发展与那三个时代息息相攸:

前工业化时代的企业管理在适应技术发展的同时带有野蛮的印记,劳资之间不断积累的矛盾在制约着发展的同时,也为工业化时代留下了一个不能不解的命题——企业管理的出路到底在哪里?

工业化时代果然天启开幕,人道当途,星光灿烂,猛然间管理大师云集,且大多集中于美利坚的土地上。这也正是他们强盛百年的根基之一。

其实,工业化时代的企业管理正是受到了马克思主义的影响,明显转向,具体表现为行为管理学的践行。

后工业化时代继续受到社会主义思潮的影响,乃至企业文化探寻热兴起。正如德鲁克先生所说:“经理人是未被承认的现代文明的创世者,是可与艺术家的图腾形象相媲美的文化英雄。”

尽管时势沧桑,“文化英雄”却也正在职业经理人中悄然而生,前仆后继。

万象归宗,当企业管理把所有课题都指向企业文化时,人们才终于发现企业文化深层开掘的结果居然是主义之争,是正义与邪恶之别,是政治道路的选择,是重拾社会正义,是探索全新的道路。这个本质的显现似乎让世界一惊,然后就立即缄默了——也许有些人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本质显现。

这个世界面对本质显现之后的抉择是难耐的缄默。

有时候缄默比宣言还要诡异。

也许全球化让资本焕发了一百多年前的狂奔之热,既然全球到处可以找到低廉的劳动力,只管转移就是了,无须再从企业管理上下那么多功夫。

面对一派混沌,西方世界又想到了一个新名词——“再工业化”。碰壁之后,人们终于认识到金融诈骗并不增加社会财富,受益者就那么几个人,玩多了就麻烦。这个共识倒毋宁是一缕曦光。也许,与工业化第四进程相呼应的企业管理学正在于无声处应运而生。

《德鲁克管理思想精要》的急剧降温标志着企业管理出现了歧路,大概有人误以为可以把以往的企业管理学一把翻过。其实不然,当不断爆发的技术革命走到了以自动化、智能化、信息化、独立化为主要标志的现阶段,企业竞争力的两个主要标的——凝聚力与创造力并没有变化,而且越往前走要求越高。从这个视角看,企业管理的一般规律并没有改变,德鲁克的管理思想依然具有指导作用。

德鲁克先生的管理学著作当年曾经摆满了神州大地的各种书柜,成为最为显赫的畅销书。

现在,德鲁克管理学在国内书店的书柜上却几近绝迹。

与几近绝迹相呼应的是企业管理的轰然异化。如果说企业经营效益的增长主要由资源、劳动力、资本、效率等因素决定,前三种属于粗放型增长,只有效率的提升为集约型增长,而效率的提升恰恰是从管理与科技创新中得来。

你能提供什么,这个世界就回报给你什么。

超市经营是一个最见管理水平的商业门类,市场广阔,影响深远。可是,放眼神州,经营超市的却大多是国外或海外企业。这些神州大地上的“海外兵团”大多熟稔管理,他们不但迅速适应了中国的国情,而且几乎完全使用本土的各层管理者和员工经营有成。不过,从管理主体的策源来说,这个成功仍然主要是“海外兵团”的成功。

这个大多由海外兵团独掌超市经营的现象,不仅是神州大地经济发展中牟利门类的关键缺失,更是社会价值取向的准确折射;是经营环境的试金石,更是企业管理学发展水平的真实标志。

超市经营的管理特点十分突出,科技含量虽然并不那么尖端,但是管理因素本身含量巨大,管理主体把握艰难。它看似处于企业管理的边缘地带,却是一个国家整体企业管理水平的晴雨表。超市经营中的买卖互动频繁,涉及商品门类繁杂,管理张力持续绵长,对于买卖双方的影响巨大,对于社会发展更是有着十分普遍巨大的影响。

叶落知秋,每当看到管理精致的超市时,都不能不令人肃然起敬,都不能不令人联想到德鲁克先生的那些管理思想。

超市经营管理应该是一个国内经济的潜力巨大的增长点,既可以惠及民生,又可以开辟一个实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广阔空间,造福最为广大的消费者。何乐而不为?

超市经营者的主体更迭之时,就是经济发展阶段性变化的至尊标的。

赌博成为经济,必然造成是非混乱的信仰危机。正如德鲁克先生所说:“赌徒上光荣榜,坑蒙拐骗的暴富趾高气扬,黑白混淆,渎职与犯罪的权钱交易无孔不入,无所不在,从根本上动摇了东西方的所有价值观念。”

与赌博经济相表里,时常听说“人类文明终结论”。

“终结论”的意思是人类已经处于垂暮之年?

仅从《德鲁克管理思想精要》这本书忽冷忽热的际遇中所见,我倒是觉得人类正年少轻狂,前面还有足可期待的盛年从容,距离终结还非常遥远。一极独大的“世纪晕菜”与“金融创新”的资本狂奔狼狈为奸,把人类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自制力轻轻抛去,任由欲望盲目狂奔,任由荷尔蒙规模发泄——那还是年轻。

《德鲁克管理思想精要》如过山车一般的际遇可能是源于世界发展模式的迷失,或者是源于价值选择的迷失,或者是源于政治框架的重建。社会发展的出路在于创造崭新的政治框架与文化更新,并在此基础上创造出崭新的企业管理模式——美西南航已经坚守多年,中国的一些民营企业也已经一马当先,他们正在希望的田野上有所收获。

企业管理水平是社会发展水平的标杆。

西方中心论可以休矣。大道之行,天下至公。你不行就承认不行,不要因为你不行就说都不行,不要因为你看不到出路就说“终结”。有史以来,世上各种文化无不处于发展变化之中,有进有退,有起有落,都是过客而已,只能且看当前与之后的发展。“普世价值”并非某人独有,如果对“普世价值”这个词语的共识难求,那也只能是历史老人的专用语。

人类的生存方式大致有两种:生产或掠夺。

人类的发展方式大致也有两种:独占或共享。

马克思主义揭示了人类发展的乐观前景。学说之证虽然尚待假以时日,能够看到的是至少原始资本主义已经成为过去式。

中国传统文化中蕴藏着“兼爱、非攻、尚贤、尚同”的乐观向往与修为。那学说虽然尚待开掘与发展,至少具有希望的雏形已经在九州大地上重新聚合。

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的遥远契合——那正是东西方共同的乐观共享追求——可见马克思主义在中华大地上的传播有着深厚的文化根源。

世上指出人类乐观前程的学说并不多,却至今仍被漠视,多年以来,发达者只顾武装到牙齿后抱残守缺。却原来东西方的文化选择仍然在乐观与悲观间漂移,而世界正史的选择记录何其飘渺,世界现代文化沙漠中的文化滴灌何其艰难。

坚持乐观的展望,那还是需要借鉴于《德鲁克管理思想精要》。

企业管理学的荣辱兴衰与国力的裂变沉浮相呼应。

价值选择是人类世界的首要课题,谁也绕不开,那既是人类本性中的基因驱动,也是人类世界健康发展的变异生存必须。人类既无法超越,也无法跨越,更无法穿越。正如德鲁克先生所说:“评价管理的标准应该是成效。这使管理成为了一门政治框架内的艺术。管理与精神上的关心有着密切的关系,如人的本性、善与恶。”

权衡选择是人类世界的永恒选择:释放欲望与控制欲望,释放科技与掠夺资源。从这个命题来看,也只能说人类还太年轻,即使是近代以来,可以看到扯掉鞍辔的狂奔乱走已经留下了不少劣迹——“德輶如毛,民鲜克举之。”

纷纭之际,还是得建设起自己的信仰体系。信仰原本就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本能需要,是四维空间中的主要存在内容之一,游移也不过是处于选择过程中的随机变幻而已。

即使自由求取,也还是得有规矩框范。

可持续发展,还是得在释放欲望与抑制欲望之间维持平衡。

平衡欲望靠文化修为,文化修为靠文化选择。

人类赖以成人的宗教、伦理、哲学、法学、美学还祈盼正道当途,为了“人之为人”一刻不停的发展。正所谓“日新之谓盛德”。

现在东西方的差异之根是文化变迁的差异,当前先进的西方文明的领先不到二百年,当年亚当·斯密与斯迈尔斯们进行英国式的伦理铺垫时,世人大多正聚焦于惊悚于世的科技创新,对那些伦理布道者并不以为然,然而正是这种当年走在前面的英伦文化最终走在了世界的前列:英伦三岛、北美、大洋洲……这个一马当前的大范围英伦文化圈现象值得深思。

英伦的近代伦理之学,与中国古代的伦理之学,居然遥相呼应。

然而,无论如何强势的文化与文化圈,分化与遴选都在一刻不停地进行,在同一政治体制内,同一行业内,同为员工持股的美西南航与美联航竟有着完全相反的口碑——那不是源于不同的群体价值选择?

无独有偶,在同一政治体制内,同一时空条件下,不同的企业价值选择也有着截然相反的社会效应,比如电视剧“人民的名义”中的那个国企老板,居然成了贪腐集团进行利益输送的枢纽。

“中等收入陷阱”的本质正是文化更新的困境。文化选择是现代文化转型的必经之路。具有良好丰厚的文化资源者,可以遴选与迁徙;缺乏良好丰厚的文化资源者,可以移植与培养。关键是不要自以为是,不要忘记曾经的历史,不要折腾,不要信邪,不要指鹿为马。

当神州科学技术的追赶已经与西方并驾齐驱时,当年人们无暇他顾的文化选择权终于浮出水面,横亘在企业面前与横亘在世界面前的居然是同一课题:价值重塑。人类只能重新直面人性与物性的挣扎,着力拒绝劣性,潜心向往神性或心性——无论这神性与心性是根基于梦想还是理想,是宗教还是伦理,是哲学还是美学,是法制还是风俗。

文化的断裂与继承从来都是相伴相生,也许,《德鲁克管理思想精要》的遭遇就是文化的断裂与继承相伴相生的一个触目惊心的演变过程。

真应该感谢德鲁克先生那些温文尔雅的文字陈述,那正是力透纸背的正道执着坚守。

围绕着《德鲁克管理思想精要》所发生的世态炎凉也是一部书,这部无字的书给予世人的启示也许并不亚于原作——那还真是恍如隔世般的启迪与顿悟。

从2018年到2019年,美国波音航空公司所制造的波音737MAX8连续发生两起机毁人亡的事故,2020年强行复飞后又出现了同样的问题。直到这时波音公司的CEO才他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原因:为了竞争仓促改型,设计存在巨大缺陷。

更为离谱的是他们向客户隐瞒了这一缺陷。

更为惊人的是出身于波音公司高管的联邦航空局官员放弃了政府监管——他们让波音航空公司自己监管自己。

且不说波音航空公司今后的命运如何,由这个事件产生了一个历史性的标志:美式企业管理崩溃了,执企业管理学牛耳百年的美式企业管理学至此落幕了。

落幕归落幕,游离归游离。当企业管理学的各种执学主体有意无意的企图继续在政治框架外折腾时,世间似乎再一次听到身为资深政治学教授的德鲁克先生的名言:“尽管我信奉自由市场,但我对资本主义持有严重的保留。”

还是德鲁克先生有先见之明——只是不知道今后是谁将引领企业管理学的发展潮流。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张江明,笔名石在自在,老三届老海南老兵老说老话。

用诗和远方,陪你一路成长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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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誉顾问:戢觉佑 李品刚

文学顾问:周庆荣 王树宾 白锦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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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琅    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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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石   瑛  赵春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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