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 | 我的大学（51）

51

9月1日，乡间早晨是一幅美丽的图景。

高吭的雄鸡声把我从睡梦中叫醒，黑瓦顶上或泥墙外的烟囱正喷出袅袅炊烟，街巷两旁老妇人正在拣菜剥豆，蔑匠手艺人在做竹交椅。抱婴儿的妇女“呵呵呵”地哄着哭闹的孩子，勤劳的农人已经早起下田，有的孩子赤着双脚背着一个拾粪筐拣着鸡粪、牛粪、猪便，有的孩子背着竹篮踏着路旁青草的露珠去割草饲牛。农村的泥土香味一直刺激着我各种感官。

母亲给我烧了一大碗索粉和三个荷包蛋，香气扑鼻，我一口气就把它吃完了，肚子吃得饱饱的。我和三伯伯一同走路到南溪车站赶车。

因为要坐6：50分的车，我不得不抓紧时间。我们一路轻风，快到南溪站的时候，远远就看见车站上已经挤满了上车的人。

“汽车来了。”有人喊了一声。我转头一看汽车已经在我的背后了，对伯伯说声“快跑！”这里距离车站还有100米左右，我与伯伯拼命追着汽车跑。只怕坐不上车，双脚都跑软了。但汽车到站并没有停下来，人们眼巴巴地看着车开了过去。但大约开了100多米吧，车又突然停了下来，有几个人从车上下来。车站上的人见车停了下来，就又提起包或行李去追汽车，但没等跑到汽车边，汽车又扬长而去，车后升起一股烟尘。

那个时候客车司机也野蛮。司机见车站上人多，车箱里挤不下了，就不停车直接开过去，似乎把人甩在后面有一种快感似的。即便你要下车，也不在车站上停，或没有到站就停，让你多走路；或迟些停，就多开一些路出去，让你走回来。我不知道那样做是不是违法。那时候班车不多，错过了这一班，就得等下一班，过路车往往会因为上车高峰而延误办事。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是计划经济时代，就那么几班车。所以一些有要紧事要办又必须赶车的人，就会倒走一些路，到汽车的始发站去上车，宁可多花一点钱也在所不惜。

唉，上个车也真不容易！“又没车了。”我发牢骚说。不得不在车站上等下一班车。

到东阳后，坐到学校的车也不容易。那时东阳到学校没有专门的车次，都是临时停靠的班车。过7点钟后就没有车了，我很是焦急，原想早点乘车回校的，结果又落了个空。

那个时候，我最害怕的就是乘车的事。学校和东阳两头都害怕，生怕没有车，出行总是提心吊胆的。所以那个时候我很希望学校有校车，或者东阳站有专门到学校的班车。每次出行都要走路，六公里的路，把我难成了一个大问题。

我在东阳车站候车室等开往“横锦”的班车，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到了上车口一问，才知这车是不经过我校的，唉！又白等了四十五分钟，真个是活见鬼。

我只得到东风饭店去找陆志荣，他原是我画水高中时的同学，他比我高一级，我们早已认识，但我也知道，我与他的关系只是认识而已，并不亲近。他是去年被分配到东风饭店来当学徒的。我想借他的自行车去学校。我见到他一提借自行车的事，他一口否认他有自行车。

没有汽车，又没有借到自行车，手里还提着一网兜的东西，要走路到学校，六公里的路，一定会累死我的。那年月，既没有出租车，也没有黄包车，公交车是唯一的交通工具。没办法，不想走路也得走，我就慢慢地提着行李走着。

出城不远，学校老师韦国良骑着新自行车而来，我想搭车一阵。他说：学校的摩托车三轮卡就在后面，你搭那个车吧。我很高兴，我就站在路边等。可是等了很久也没见车开来。我只好独自一人慢慢地继续走我的回校路。走过一段路后，碰到了永康班的一个绰号叫“虎妞”的女同学，她很直爽，性格爽朗，毫不拘束，我俩便边走边聊学校里的一些事。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学校，看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是大实话。

一到学校门口，就像到了自己的家一样，那种感觉真是太亲切了。我抬头一看，见学校大门口的两个柱墩子间拉着一条横幅：“欢迎同学们回校学习。”其中有几个字已被雨淋掉了，字也上下歪斜着，很不整齐，显出了一种破败的样子。看来这横幅已经挂上好几天，且遇上过雨天了。

我来到食堂，看见摩托车司机吴小云正在修理它。我问他才知道，原来今天摩托车三轮卡压根儿就没出去过。做人真不易，连朝日相处的老师都骗人，真不可思议！

回到寝室里，牙膏也没有了，摸摸衣袋，只剩下五分钱。堂堂一个大学生，开学之初，身上居然只有五分钱！我想，干脆把这五分钱也花掉算了。我就约李民中到塘西去，把五分钱买了一把糖吃了。此时的我，真成了一贫如洗的穷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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