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日子都可以被过成经典
01
人间事,不干也就没什么。干起来,大有讲究,生生世世,深不可测。
简单比如“老”——怎么老?琢磨明白,老得利索,听来平凡,看似简单,但是古往今来,放眼望东土西方,寡有人及格。
仅身边眼目所及,老得稀里糊涂,走得尊严尽毁者,遍地都是。你若与年轻人讲,地上的事,往天上做,他必驴一样斜眼看你,好像老在天外,为时尚早,不必杞人忧天。
印度的奥修,生前号称智者,本土他乡门徒无数,遗憾临终一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哭得像个泼妇。此类“假老练”,尤其在民间,比比皆是。生时刻薄龌龊,老时寒风吹彻,死得滋味千般——常态而已。可曾见死得意气风发,老得彬彬儒雅,生得夏花绚烂?要碰运气!
老病死生并非陨石来袭,而是一寸一寸的日子。作弊,滥竽充数,掩耳盗铃,逞能吹牛B,一概没有用。所谓“舍利子”,犯我尊严,爱恨必诛。江湖盛传“朝闻道,夕死可矣”,还真能嘚瑟呀,眼皮上翻,回溯祖宗十八代,知否身在何方?魂归何处?
疫情缠绵,岁首年终,最该复盘者,不是又赚了多少钱,又睡了多少妞,又坑了多少人,又买了多少房,又装了多少逼,又以爱的名义剥削收割奴役了多少众生……
夜深人静,寂然独坐,无妨扒拉扒拉,心里有没有净土?眼里有没有光辉?脚底有没有彩虹?此身有没有余香?赶去的路上,不远的将来,闭上眼,断掉气,放下这一百多厘米,能不能识得电子画圈不是上帝?
韩石山盛赞范长江的《中国的西北角》,“文笔之简朴,叙事之清晰,让我吃惊,像六月天村里的土路上,刚下开的大雨,一个雨点一个坑儿”。会不会:菜蔬饮食,老病死生,也要简朴清晰,才算得好文笔,好叙事?
一个作家的文字功底——灵感?才华?文笔?行文布局?遣词造句——闭上眼,是否还做数?
有没有可能:无趣的人们热爱来年赚TM几个亿,天真的生物备战死后到底去哪里?
02
若问来日还乡最想做什么?
首先,盖个敬老院。有多大,盖多大,简约,朴素,有人味,懂冷暖,即可。不需要像坟墓一样豪华。每一个老人都是活生生的清明上河图,好好陪他们说话,好好听他们说话,微笑着看他们微笑离去。
然后,整个图书馆;捐出这一生所有读过的书,散尽所有钱去买书,亲自去整理,像对待祖宗神灵一样对待真正喜欢读书的人。
又然后,再约三五知己同乡,又约N个如我一般的傻B同宗,整个层高如教堂的同学书院,专门教他们哪怕面对一朵花,一溪水,一根木头也要敬畏尊重,虚心向他们请教,这个同学书院要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释放他们的天性,认真记录他们吹过的牛B。
每天太阳落山,带领所有同学,大家站在书院门口,向太阳行注目礼,深情向夕阳告别。此时此刻,天地间最大的事情,不是谁家又生了儿子,不是谁家又日进斗金,而是太阳要落山了。如此庄严盛大之事,何不大家一起操心?
每天早上,带领敬老院的老人,穿暖和,戴好帽子,用最朴素的方式,一起迎接日出。看一次,少一次啊,怎能不看?对于老人们,对于所有活人,天地间最伟大的事情,就是太阳要出来了,还有比这个更伟大的事情吗?得办妥这件事情。
同学书院要盖N间通体透亮的玻璃宿舍。春日芬芳,不必多言。冬天,放眼天下,皑皑白雪,室内暖洋洋的,人脸笑眯眯的;待秋日,看落叶纷飞,一片一片落在屋顶,被风吹走,再吹回来。夜半梦醒,头上满天繁星。那些星星也能看见黑暗大地上仰躺着的同学,正在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她们。唯一遗憾是不能让地面也透明,能看到屋子下面的土壤和砂石,看见深扎于土里的血脉与树根。
要时刻宣导并带领书院的同学们去敬老院做义工,让他们亲眼看见死亡可以如花盛开。任何一个生命的终结,都有其巨大的响动与礼仪。要让他们真正体验到人间最大的学问,不过是发自内心去热爱老病生死。
老了以后,只要还走得动,能说话,要义务去书院讲学。不用准备PPT,让3000人来听。那跟赶驴有何差别?
授课还是一对一好,聊与不聊,说与不说,气息相投,情怀相近,随便一言一行,什么课都不用讲,学生有所领悟,懂了,就行——3000个耳朵在听,你滔滔不绝讲,那叫饲养。
随便坐在一个什么地方,风吹着,太阳照着,有一两个学生,随便讲几句,或不讲,脑子空灵,微风清扬,你讲一句,一个学生会意,心照不宣,灵光乍现,你就是老师。不要把人当牲口一样驯化,简单粗暴,好无趣,一点都不可爱。
若有随身弟子,有一张清醒的脸,带他们一起散步,陪伴他们一起听风,风声里蕴藏着大地所有密语,风才是天地间的大老师,听懂风声,便领悟了世间所有的老病生死,以及一切。
待某日微笑离去,闭上眼,化成灰,找一棵亲手栽的树根处埋掉,最末一次向这一世所有荒唐、天真、鲁莽以及爱恨深深鞠一躬,挥挥手,此生清零,没有遗言。若有缘,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