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笔记：最初到来的秋气

梁东方

距离立秋还有几天时间，上午还骄阳似火暑热难当，下午突然在阳光之中就有了某种微妙的通透，不黏不潮的通透；可能气温一点都没有降，可能日照还更其强烈了，但是似乎是前所未有的爽利已经到来，人体感觉一下子舒适了很多。这就是秋气；高远的、不纠缠的、让人可以自由呼吸的秋气，至少是秋气的先锋已经抵达。

随后看到一个数字对比，也就明白了其中发生转折的道理：湿度从百分之九十几一下子降到了百分至四十三。空气里的水跑到哪里去了？是什么让它们脱离开了空气的控制，一下子就不见了？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秋气将相当一部分悬浮在空中的水分子击落或者蒸腾走了、掠走了。

没有了过多的水分，空气的通透度明显增加，穿过林子的光芒照射到树木的叶子、灌木的叶子上、草木的叶子上，会形成了无碍的直线效果，在这一道道直线里，光的颜色却因为树叶、灌木叶和草叶的绿色的色差而发生着不断的不变化，那种晶莹的黄色、那种大块宝石似的不真实的亮黄，迥非现实中可能的存在；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有选择地照亮了黑暗中一部分；想让你看到、一定要引起你的注意的强调的部分。而这一部分在没有这束光之前也许是平庸的，恰恰是有了这束不平庸的光之后才大放异彩，让人驻足观看，发现比任何最伟大的画作都更伟大的大自然的手笔的无穷之妙。

也许在之前湿度很大的酷暑里，这样的阳光也不是完全没有吧，只是那时候完全没有心思去注意这样的细节。热可以将人类一切审美的意趣一扫而光，热到一定程度，人便丧失了生机，只剩下了喘息。

不管怎么说，漫长的似乎是永无尽头的暑热，终于有了结束的征兆，甚至是一下子就要结束了。虽然也许还要再反复，但是终究是有了明确的希望。以后，这种让人舒服的秋气高爽的日子会越来越多。即便当下，一切也都还可以忍受了，阳光剧烈却不让人难受，气温没有降低体感却已经不煎熬，早晚的凉爽可以让人在一天之中有了相当不错的舒缓段落，对于中午前后的高温也就有了熬过去的信心。

只要出现这样一次明确的秋气到来的信息，你就有了依靠，你就会在面对任何卷土重来的湿度很大的日子里笑对一切，因为你知道那已经光顾过的秋气随时都可以再次击退酷暑的反扑。这是一个分界点，过了这个分界点，你的信心和事实就一致了：秋气会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多。又一个美好的季节即将在你的人生里再次展开，这样的预期几乎有着必然实现的可能，几乎就是生活里可以让人放心地愉快一次的事实了。

所以在酷暑中，什么也不如这样突然感觉到暑热消退、秋气到来的喜悦更让人喜悦的了。

地球终究还是适宜人类生存的。其我之不弃，感激涕零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