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天津散文杯征文】 寂静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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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村庄
天津 罗占艳
“妈，我回来啦！“那声音好小，小到只有自己听得见，亦或是根本就没有发出声来，只觉得胸口沉闷。记不清多少次梦里回到故乡，回到小时候。以至于定居天津20多年，依然怀恋故土，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思念之情愈加强烈。2020年国庆期间，再次驱车三千多里路回到故乡，回到我出生的那个小山村。
那天下着雨，一进村口，只觉得好静啊，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仿佛再也听不见什么。山还是那座山，田野还是那片田野。与往昔不同的是，进入秋天的山脉更加萧瑟空荡，很多原貌都已不复存在。走在泥泞的土道上，踩着脚下的石子，不停地四处张望。好像要从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叶子当中寻找到什么。是春天吗？那些桃花梨花杏花开满枝头的童年；是田野吗？春夏秋冬都在忙碌的一年四季？突然，心绪一下就乱了！是，又好像都不是。空荡荡的心仿佛什么也想不起来，至少无法一下子想起更多。
1997-2020年，记不清这期间往返多少次，每次回来感受都不一样，每次回来之前，我都在心底暗暗发誓，这一次一定要多待上几天，慢，再慢些，让脚步慢下来，好好在村里走一走，去到我小时候一下雨就去捞鱼的那条小河，那个叫“苹果”的傻媳妇整日疯疯癫癫拿着棍子在村里吓唬小孩子，就是在这条河，一条大蛇爬上了她的后背，她如今咋样了？她还活着吗？再爬爬上小学三年级就要翻山越岭的那条山路，班主任女老师因为先后产下两个女孩儿，被婆婆羞辱想不开半夜跑去山上上吊自尽，吓得我一连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那个洞口还在吗？去左右邻居家转转，看看都谁在……可是每次都是带着遗憾回来，我宝贵的时间都去哪儿了？是故乡太远了吗？还是？20多年过去，我终于明白，自己本就是个俗人，被生活的大网牢牢套住，被无数琐事缠身。这令人抓狂的人生只剩下唏嘘感叹！
越走越近，越走越不敢走！我内心极力想要见到的一切此刻却又如此惧怕靠近。我怕！我怕又几年过去，爸爸的茅草房再也支撑不住，等不来我的身影；我怕！我怕见到茅屋里锈迹斑斑，和那些旧家什，旧物件结满了蛛网，每一张网都是无法挣脱的岁月，带着往昔痕迹；我怕！我怕墙体巨大的裂缝像是父亲生前的遗憾，我一不小心跌进去就再也无法走出来；我怕！我怕看到屋顶老式灯管上燕子留下的旧巢，曾经它们和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欢声笑语，如今为什么全都不见了？其实，我最怕的还是屋子里寻不到父母的身影，我不知道我的心该朝谁飞奔而去！！
已然泣不成声！其实，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父亲1995年突发心脏病十几分钟就离开了我们，年仅45岁；母亲也因脑出血于2014年去世。我明知道这个事实，心里却不愿意承认，多么希望时光倒流！多么希望我每次回来都会有奇迹发生。父母的离世让原本就不宽裕的家雪上加霜，从此我们兄妹四人四处离散，每个人的命运都发生了重大改变。往事不堪回首，每次回忆都如同揭开旧伤疤，那疼痛的地方分明还在流血！
老屋被一大片成熟的庄稼遮掩，我看不清她的面目。越走近，仿佛能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老屋又老了，像一位驼背老人，风烛残年，白发飘飘，衣不蔽体，在风中不停地咳嗽。轻轻推开随时散架的木门，屋内陈设依旧，只是尘土又厚了，屋顶也开始塌陷，露出松木棚顶，上面全是虫蛀的孔。大水缸依旧静静地待在角落，没有水，仿佛也能照见过去的影子：母亲每日耕田劳作，喂猪喂鸡，拉扯四个孩子；父亲担水，劈柴，割草脱坯盖房子，家里重体力活儿都是他的，又在生产队里帮忙，干这干那；我去割麦子了，偶尔还去地里偷萝卜，两个弟弟在哭……
我擦了擦眼泪，走到院子里，深深吸了口气，心上却像压了块大石头。太静了！并没有乡音迎接我，唤我乳名，整个村子里也没有人影儿晃动。猛然回头，却看见东山上我小时候砍柴的情景，大雪淹没膝盖，我砍了一爬犁柴禾正拉回家……突然我又落泪了！
这样的安静让人感到害怕！除了风声仿佛能听到尘埃落下的声音，一晃就是几十年！渐渐清醒，意识里已经猜到没剩几户人家，老李家房子塌了，老张家房子也塌了，老刘家…..村里一片没落与衰败，其实，我早该想到，这里早已不是小时候的村子，也寻不到小时候村子的样子，落日那么大，返照到河流和大片大片的庄稼，我的影子那么小，不远处，我所能够辨认的自家的田地，母亲并没有在夕阳下荷锄归来！
越走，脚步越沉重；越走，心越空。这样的静寂让我几近崩溃！是谁带走了这里的光阴？是谁带走了这里的生命？是谁带走了我的父母？是什么让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从一张纸上走失？
躺在干枯的河床，静静地等待夜晚的到来，我要寻找夜空中那颗最亮的星，那一定是母亲的眼睛，拥我入怀，拥我入梦。渐渐地，我的身体越来越轻，我已变成河床下一颗小小的石子；星光越来越暖，我已和这土地融为一体。
我不想转身，也不能够转身。就让时光收纳我的一切，我的往昔，我的悲喜，我的流离失所；我不想转身，却终要转身。就让过往包容我的一切，我的脆弱，我的无奈，我的生离死别。抓一把泥土，就把故乡带在身边，就把渴望带在身边，就把故乡的山山水水带在身边，就把思念的种子遍撒天涯，走到哪里带到哪里，直到我成为这泥土的一部分。
罗占艳，笔名雨嫣，天津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人民日报》《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诗潮》《诗林》《中国诗人》《天津文学》《作家天地》《辽河》《鸭绿江》《青海湖》等多家报刊杂志。
附：【大赛公告】 ‖ 关于举办首届“天津散文杯” 全国乡情散文大赛的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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