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行记】民族村
旅行的最大快乐是回忆,在回忆里剔除了杂质和不快,风景因此更美。
云南有一种神秘感, 因为她的群山里生活着迥异与汉族的少数民族。我期待在云南脱离估价一切的商业文化,看到一种真实勇敢的生活。 我知道在民族村这样的人造景点不会看到我想要的,但旅游的一部分是不强求,走到哪里,心有所感,即有收获。
在民族村看到的第一个寨子是傣族,他们表演了简单的傣族歌舞,小臂弯曲,一手向上,一手向下,边走边舞,双手轮换,女孩子们穿着短上衣裹身裙,发髻插花。我小时候大家都穿着朴素,颜色单调,毫无线条,那时候看到傣族的画报,女孩子们婀娜秀丽,紧身衣裙,露一截细腰,撑一把花伞,当时想怎么会有那么幸福的民族,今日在民族村得偿所愿,近身看傣族的女孩们。
民族村的演员们大都是招募的少数民族,几乎全部是年轻人。瓦族的小伙子姑娘最美丽,他们皮肤黝黑,毛发旺盛,在表演甩发舞时,男孩们带了炫耀的表情,女孩子们日日表演,已经学会了用冷淡的神色面对观望的人群。有一个佤族的小伙子在表演完,脱掉上衣,在一个竹桶下淋浴,其实天气并不热,他在细细的水流下炫耀的转身来去,显示美好的身材,有人看他,他就用不熟悉的普通话说:洗澡,洗澡。
苗族的寨子比较大,有一个广场可以玩游戏,把沙包扔过几个高高的标杆,孩子们在那里玩,我绕过广场,走进一个小教堂,从清末开始,就有传教士向苗族人传教,所以有些苗人信仰基督教。教堂里贴着红红绿绿的宗教画,安静凉爽,没有一个人,只从门外照进一些耀眼的阳光。 出了教堂就是苗人的屋子,里面挂了一些他们的民族刺绣。我站在屋前,透过花丛,看到孩子们还在扔沙包。 一个苗族的女孩坐在檐下的长凳上抽空绣花,她隔一会儿伸头看看下面的广场,看看需不需要她过去。苗寨的男女演员相貌普通,我没有看到沈从文笔下的白脸细腰的苗人女孩或高大的苗人汉子,也许湖南凤凰县的山水不一样,那里的苗人也长相不同。
阿昌族以刀闻名,在他们的寨子里一进门就是一个打刀的作坊,但只有几个男人无聊用刀把竹子劈开,切成细条,过了一会儿一个其他族的男人去找他们,带着藏族式的牛仔帽,身穿华丽的黑风衣,和他们说笑。民族村的男演员们都赤脚穿黑鞋,腿上或胳膊上多有纹身,而且都神色张扬,不知道是培训的这样,还是天生如此。在一个景颇族的表演中,一个小伙子个子不高,有点龅牙,但始终半昂着头,神色睥睨,两眼放光,似乎随时准备抛洒魅力。
民族村的花草养的很好,枇杷树上挂满果子,在景颇族的寨子里,绕过房子,还有一个小菜地,地里菜花开的真浓,站在菜地边,脚下就是围绕民族村的小河,隔岸是开发不久的别墅区,那里住着贪念风景的人。
民族村里,几乎每个寨子都有自己的神像或神的介绍,在有的寨子里,神像广场是中心,半原始的神像线条夸张,颜色浓重,神的雕像作为谋取好奇的部件立在小广场上。在这里,少数民族的神已经手掌握拢,在他们的神前,他们无处站立却一无所知,我们作为游客窃窃私语或者神色好奇。
在临近出口的地方,我们碰到了一个苗族老人,他不是演员,他的衣服不是演员那种稍稍华丽的样子,他清瘦黝黑,头上盘着黑色的布盘头,一只耳朵上坠着粗银耳环,身上披着暗蓝色的土布披风,全身没有一点花纹。阳光的曝晒是他的修饰,褪色的土布是他的身份。他突然出现在歌舞结束后的村口,几乎是个预示。
他站在一个寨子门口等人。我婆婆问他:你听得懂普通话吗? 他宽容憨厚的笑笑,不知道在答是还是否。 过了一会儿和来同他汇合的家人离开了。 我看他走在穿着汉族衣服的家人中,心想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你看到了你的神吗?你相信这里表演的传说吗?整个民族村只是一场演示,但那个老人给我一种安心,还有另一种生活和记忆存在。
回看民族村,那里更像一个牢笼,拢住一群荷尔蒙旺盛的年轻人,徒劳的演绎祖辈的传说。他们面临和我们一样的困境:我们用什么去爱我们的祖先和文化,用心不在焉的仪式?用粗糙的建筑? 用背叛的冷漠?我们有太多仪式,而太少记忆,我们如何回到画中的山水,回到祖先的面容前,回到寂静无声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