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100杜甫五古《赤谷》读记

杜甫五古《赤谷》读记

（小河西）

赤谷是一长约二十公里的南北向河谷。其北口在秦州城西南约五公里处。此河谷自古是陇右地区去陇南和汉中的主干道。三国诸葛亮北伐曾走过这条路。谷内崖石色赤，或以为名。赤谷中的南沟河是耤（jí）河支流。杜甫从秦州到成州，第一段路即赤谷。

赤谷（杜甫）

天寒霜雪繁，游子有所之。岂但岁月暮？重来未有期。

晨发赤谷亭，险艰方自兹。乱石无改辙，我车已载脂。

山深苦多风，落日童稚饥。悄然村墟迥，烟火何由追？

贫病转零落，故乡不可思。常恐死道路，永为高人嗤。

霜雪繁：《正月》（诗经）：“正月繁霜，我心忧伤。”《步出夏门行-冬十月》（魏-曹操）：“孟冬十月，北风徘徊。天气肃清，繁霜霏霏。”

所之：《鸡鸣》（汉乐府）：“鸡鸣高树巅，狗吠深宫中。荡子何所之，天下方太平。”《杂诗》（魏-曹植）：“悠悠远行客，去家千余里。出亦无所之，入亦无所止。”

未有期：《李陵录别》（魏晋）：“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室思》（三国-徐干）：“念与君生别，各在天一方。良会未有期，中心摧且伤。”

赤谷亭：秦州西南赤谷口，唐时有一亭子。

改辙：《赠白马王彪》（魏-曹植）：“中逵（kuí）绝无轨，改辙登高岗。”《诗》（唐-拾得）：“前车既落坑，后车须改辙。”

载脂：抹油于车轴上，指准备起程。《泉水》（诗经）：“载脂载辖，还车言迈。”（脂：涂车轴的油。辖：插在轴端孔内的车键。）

墟：《归园田居》（东晋-陶潜）：“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寒园即目》（北周-庾信）：“寒园星散居，摇落小村墟。”

烟火：炊烟。《史记-律书》：“鸣鸡吠狗，烟火万里。”《从军行》（汉-王粲）：“悠悠涉荒路，靡靡我心愁。四望无烟火，但见林与丘。”

何由：《天问》（屈原）：“上下未形，何由考之？”《送别友人》（梁-沈约）：“君东我亦西，衔悲涕如霰。浮云一南北，何由展言宴。”

零落：《箜篌引》（魏-曹植）：“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咏怀》（晋-阮籍）：“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秋风吹飞藿，零落从此始。”

不可思：《饮马长城窟行》（汉-蔡邕）：“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

死道路：《汉书-王莽传》：“老弱死道路，壮者入贼中”。《顺帝末京都童谣》(汉)：“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嗤：嘲笑。《古诗》（魏晋）：“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

大意：天气寒冷多霜雪，游子还要去漂泊。岂止只是到了年末？再回秦州未有期。清晨从赤谷亭出发，艰险的路途自此开始。乱石虽多不改道，俺的马车已上过油脂。山深道远寒风凄厉，太阳落时孩子已饥。不知不觉间村落已远，今晚的饭食到何处追寻？穷困多病零落异乡，故乡却想都不敢想。常恐亡命旅途之中，永远成为高人嗤笑之资。

诗意串述：本诗共16句。首4句写出发时感觉。一是天寒岁暮。岁暮天寒并不是举家迁徙的好时机。二是“重来未有期”。这或是与秦州永别。几个月前，杜甫一家跋山涉水来秦州，应也是有所期待的。但今天在天寒岁暮之际，去不得不离开。杜甫的心情是复杂的。接着4句写出发。一上路就发现赤谷满是乱石。然而车轴已上油，准备已就绪。杜甫一家毅然出发。再4句写行程艰难。山深路远还尽是乱石，冬日的谷风寒冷凄厉。山谷村户稀落，落日时分孩子已饥，还不知到哪儿吃晚饭。末4句写路途感受。一是贫病导致“零落”；二是回故乡连想都不想了；三是担心死在途中，为“高人”嗤笑。“高人”或内涵较广。杜甫最不愿意听到这些人嗤笑自己。再回头读《发秦州》：“大哉乾坤内，吾道长悠悠。”世界确实很大，人生道路很长，但也可能很短。真的离开秦州，真的踏上新的漂泊之路，杜甫知道“险艰方自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