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咬京剧唱词
(摘自《咬文嚼字》 2011.04)
京剧是我国的民族文化瑰宝。但早期的京剧唱同很少有范本依据,科班里的京剧艺人学唱都是口耳相传。由于艺人的文化程度不高,唱词多有讹传,因此一些传统剧目在语言使用上还有许多可以商権的地方。为了更好地传承京剧艺术,很有必要“咬咬”京剧唱词,去除瑕疵,让京剧这个瑰宝更加绚丽多彩。
2010年中国京剧入选联合国“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为了庆贺这一喜事,当年12月23日和25日,有美单位在上海大剧院举行了京津沪京剧流派对口交流演唱会。演唱会上,来自北京、天津、上海的当代京剧名家, 演唱了京剧传统剧目中的一 些精彩唱段。这次演唱会所选唱 段就存在一些瑕疵 。
花脸领军人物、上海京剧院演员尚长荣演唱的«坐寨»选段, 第二句唱词是“我与同众贤弟叙一叙衷肠”。听到“与同”二字,普通听众肯定会感到别扭。虽然在元明两代偶尔出现过“与同”一 词,但使用频率非常低,并且清代以来,基本见不到際影。这种叠床架屋的用法,不符合汉语用词的一般习惯。又如,小生领军人物、北京战友京剧团演员叶少兰演唱的«罗成叫关»选段,有一 句唱词是“尉迟恭在床前身染重病”。其中的“前”字也可商権。生重病自然躺在床上, 如果还能坐在床前,“重”字何处着落? 所以把“前”改成“上”字更妥帖。
京剧的流派是京剧一大特色。生旦净丑都有不同流派,尤以生、旦最为突出,所谓“四大名旦”(梅兰芳、 程现秋、 荀慧生、尚小云)、“四大须生”(马连良、谭富英、杨宝森、奚啸伯)都是流派创始人。
某个流派特有的剧目,唱腔是统一的,唱词一 般也只有一个版本。不同流派都演的剧日,则有不同的唱腔, 也有不同的唱词。因此,京剧演员在“咬”“嚼”唱词时应该打破门户之见, 勇于取他人之长补自己之短。
这次演唱会上, 天津京剧院杨派老生杨乃彭演唱了«空城计»选段。其中有两旬唱词:“评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和“东西战南北剿博古通今”。这两句是诸葛亮关于文才和武功的自诩之辞。仔细品味一下,每句前边六个字和后边四个字在意义上不大连贯。因为“评阴阳如反掌”与“保定乾坤”、“东西战南北剿”与“博古通今”没有必然的联系或者联系不是那么紧密。殊不知这两句也有人唱成“评阴阳如反掌博古通今”“东西战南北剿保定乾坤” 。这样 唱两句都很连贯,很顺畅 。为什么杨乃彭等不采用这个版本呢?
上海京剧院梅派青衣史依弘演唱的«断桥»选段,有句唱词是“腹内还有你许门的儿男”。“儿男”即男孩子,自古以来都是这个意思 。如元代无名氏«张协状元»戏文第二十一出:“别无儿男,只有一女,小字胜花。”这句唱词是白素贞对许仙说的话,意思是“我肚子里已怀上你许家的儿子” 。还没生育怎么知道怀上的是男孩呢? 有的演员唱这句时不用“儿男”,而用“香烟”二字。“香烟”本指焚香所生的烟, 后借指子孙对祖先的祭祀,也指子孙后代”,没有男女之别 。模糊些不是更好吗?史依弘如这样唱就好了 。
要传承和发展作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的京剧, 有许多工作要做。“咬咬”京剧唱词, 从事京剧工作的人们应该做, 关心京剧发展的人士也应该做。当然,有些问题可能是为了考虑唱腔的需要而形成的, 但在唱腔与语词之间应该找到最佳的平衡点, 不能因为唱腔而牺牲了语词的准确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