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特辑】天堂里的爸妈你们好吗/若烟 / 开普饭

文/若烟

天堂里的爸妈你们好吗

清明节前半个多月的时间，冷空气频繁，阴雨绵绵，加之，一直住南京，每天往返于宁丹大道牛首山一线，这里有三四个公墓，每天车辆排成长龙，人山人海，南京这里进入三月份就开始扫墓了。触景生情，加上年龄的原因，“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意境特別浓，对天堂里爸妈的怀念由然而生。

我的老家原先住在严家荡大圩上，据老辈讲，原来的严家一荡大圩就是沿着宝应湖北侧，东从汤家圩，西至阮家桥，现在叫白马湖，围挡宝应湖水的。但由于圩堤太低太窄，每年雨季防洪压力山大，基本上十年九淹，那时候雨季老辈们常讲的保大圩就指的严家荡大圩。到我记世时，我家房子由原来建在圩顶上的变成了在圩北坡底，圩顶超过了我家的房顶。

记得每年雨季一下大雨，加之，圩南宝应湖水位上涨，我家全部浸泡在水中，以前也没有下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树杆或火叉在家里的地上戳洞，洞越多水排得越快。由于年年险情不断，到我十岁左右，也就是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政府将我们家搬到现在的地方，在当时就是统一的规划地点。

我的爸爸一生非常坎坷，人生的三大不幸都落在了他的头上。

爸爸共有姐弟四人，上面有三个姐姐，正是这样，爸爸的出生给我爷爷奶奶带来了无比的欢乐和无限的希望，成了家中的掌上明珠。爷爷开了个小店，现在叫小卖部，全家其乐融融。然而，天有不侧风云，不幸落到了这个家庭。因为，爷爷开店在四乡八邻里小有名气，也被湖荡里的土匪盯上了。

一天下午，从湖里来了一条船，船上下来一帮人，还带着枪。为首的先是和爷爷谈条件，不知什么原因土匪抱着爸爸就往船上跑，这时乱着一团，也惊动了四邻。土匪将我爸爸带上船后要开船离开，我的三伯父与他们理论，被土匪一枪将一只眼打瞎，而我爷爷站在水里不让土匪的船离开，土匪钻镐（撑船的槁子在水里的那一头有一个铁做的兀型的东西）戳进了爷爷的肚子里，肠子跟着流了出来，不幸毙命。等爸爸被亲友们赎回来时，爷爷已入土了。奶奶带着爸爸和姑妈们艰难的生活着，好在我的三个姑都比爸爸大近二十岁，出嫁比较早，不仅减轻了奶奶的负担，还帮衬着奶奶和爸爸的生活，且爸爸还上了私塾，这在我们家族中的父辈们是唯一一个读书人。正是因为如此，解放后，爸爸有了吃公家饭的机会，在粮食系统干了四十多年。

爸爸二十岁不到就成家了。然而，在大姐不到十岁的时候，大妈妈杨氏就撒手人寰，丢下了两个姐姐和哥哥，当时，二姐还不到五岁，还有小儿麻痺，加之，奶奶年事已高，家庭的压力全部落在了爸爸一人身上。为了能使这个家生存下去，经四乡八邻的帮忙，我的妈妈来到了这个家，妈妈与爸爸结婚时才二十岁，当时的家庭的压力可想而知。后来经亲戚的关心，最小的二姐被一个远房亲戚抱养，但一直都有来往。妈妈先生了我，到大姐出嫁的那天又生了妹妹。家中五口人一日三餐，人情事务，喂猪打狗、自留田、食边地、挑沟挖河、揇渣积肥、上材滩、生产队户份子等全部落在了妈妈一个人肩上，原先奶奶还能带带手，到后来奶奶走路只能依靠一个小板櫈一步一步往前挪。

奶奶去世后，哥哥跟爸爸在黄塍、曹甸读书，姐姐这时也大些了，家务也能帮妈妈带带手了。虽然爸爸拿工资，但人口太多，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家里没有油烧菜只能放点米汤，借米借油过日子是常事。全家基本上靠野菜过曰子，偶有点米，奶奶缝了个小口袋抓一把米给我放在菜锅里，到了春天青黄不接时，就采未成熟的麦仁吃。

为了使家里的日子好些，妈妈白天到生产队上工挣工分，晚上打蓆子、切折子为家里增加点收入。这个编席子、切折子是个相当耗时且吃力吃苦的活。首先，要把芦苇从一、二十里外挑回家，还要把芦苇劈成四丫，用石滚子来回碾压变成芦蔑，最后将一根根芦蔑编成芦蓆。最要命的是只能起五更睡半夜时间来完成，小时候半夜起来跟妈妈挜蔑子跟着石滚子都睡着了，有时石滚子挜在自己脚上才疼醒了。

繁重的家务、农活，加之经常睡眠不足，吃不饱，营养不良，使妈妈身体严重透支。我记得比较严重的是经常胃疼，腿疼（寒湿），有时夜里腿疼就用腿碰床，我们经常被她碰醒。最终妈妈53岁的时候实施了喷门癌切除手术。

妈妈的痛苦还不尽于此。外界对妈妈这个继母风言风语，挑拨离间，世俗偏见把妈妈压得喘不过气来，也造成了爸妈之间矛盾不断。印象最深的就是逢年过节他们都要吵架，以至于后来我们怕过年过节。平时爸爸都在外面上班，有时半个把月才回来一次，我们又想爸爸回来，又怕爸爸回来。

我懂事后才知道，妈妈苦没少吃，只是说话的方法不妥，在对待我和妹妹与姐姐哥哥的事情上有时偏于我和妹妹，如果大家都是一娘所生，老小一般都得到父母约厚爱，而在我们这个家庭就变成偏心。其实，从大姐出嫁，到大哥成家，那个不是她一手操办的。父亲2005年去世后，大姐经常把妈妈带去住一段时间，回来总是买一两条香烟和吃的食品。大哥虽然不在了，有时还去大嫂家住上几天，回老家看看。特别是妈妈到最后一两年，大姐时间长了不来看她就念叨，我就打电话告诉太姐妈妈又想你了。

1999年初，哥哥患肝癌到晚期，爸爸那段时间一下子老了许多，我觉得他的眉毛、头发、胡须等那个时候白了许多，人也削瘦了许多，整天惶恐不安。哥哥去世的前一天下午，跟爸爸要求想到外面看看，那时，我们都不在家，只有爸爸在身边，他把哥哥驮到门外，让他坐在椅子上。哥哥去世后每讲到这件事，爸爸都嚎啕大哭。

爸爸一生经历了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但爸爸一生中为人处事低调谦和，对工作认真负责，对我们更是严格要求，从不庇护。

他一生中没有干过违法违规的事情，在单位上，在家族里非常受人尊重。做了近三十年粮管所主任，我们姐弟五个没有一个在粮食系统里工作，没有分到粮食上一砖一瓦。

妈妈也一直在家务农，爸爸去世时扣除亲戚朋友在他癌症动手术大家看望他给的钱外，基本上没有余钱。妈妈由于没有文化，一生受世俗影响和绑架，继母这个角色当得非常艰辛。好歹大哥大嫂、姐姐姐夫们对妈妈非常宽容，如同生母，也给妈妈的晚年增添了亲情色彩，划上了圆满的句号。如果说，2005年是由妈妈带领我们送走了爸爸，那么2020年是由大姐牵头，我们姐弟五人共同送走了妈妈。特别是在妈妈去世的时候，姐弟五人将大妈妈杨氏与爸妈合葬，为爸爸圆了末完成的心愿。

仅以此文抒发对爸妈的怀念，希望我们活着的人从中能悟出一些道理。人生苦短，还是笑对生活。金钱荣誉比不上亲情更重要，也希望我们的晚辈们更要珍惜当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