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古保祥/春之三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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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保祥
春 风
反常即为妖。总觉得春风来时，一阵妖气袭来。
春风一来，雨就来，泥就来，你就会摔跤，花儿竞相绽放，小女子们站在天井当院里梳妆，所有的虫子活跃起来，宣麻拜相，万几宸函，一刻也不得消闲。
我总是站在春风里，等待春风。
春风是抓不住的，邻家小童，尚在总角之年，拿一只碗，站在庭院里装春风。
母亲问他缘由？他稚嫩的童音响起：装一碗风，送给上网课的姐姐。
疫情来后，孩子们不能在学校里读书了，只好躲在房间里，拿着手机，渴望功名。
我不知道春风是什么颜色？如果是我掌管季节的神仙，一定辅以春天彩色，而给春风一团黑色。为何选黑？不是黑心烂肺，更不是黑白无常，是因为黑也有黑的妙处，春风总是在不经意间溢满全身，尤其在黑暗里，你睡着了，做着春的梦，而风不请自来，布满周遭所有的神经，所以，风就是黑色，黑的白，黑的彩，黑的恰到好处，黑的名正言顺、不可一世。
我站在大堤上望着春河。我看到了春风，从最东边的淤泥处生成，毫无顾忌地向西边进军，像一个战士，悄无声息，却凛然正气，不管人间是与非，更不会招呼哪个人是黑与白，丑与俊，更或者不理会哪个人有钱。春风不是势力眼，不会选择功与过，她只是走，只是跑，像个少女，裙摆扫到哪儿，哪儿就是春天，全是春天，毫无保留，一丁点儿也不会留给远去的冬天。
我没有追上她的脚步，就好像我从来没跟上时代的步伐。
我只是一个弱者，只是一个写手，写手历来就是软弱的，历来就是社会的附庸品，因此，我只能附合，只能选择沉默。
我选择坐在春风里，看家国天下，阅世间苍生。
春 雨
我不喜欢春雨。
尤其是孩提之前。
不喜欢的原因多种多样，就好像孩子不喜欢上课一样，有一千个伤心的理由。
太缠绵了，反而让人心绪不宁，就好像处在革命的风暴眼中。
不喜欢的东西，你总不能躲避，躲避不是办法，你与爱人一直争吵，吵了一辈子，还得坚强面对。
只是选择适应，我忽然间成了达尔文的拥趸。
小时候的春雨的确缠人，像一条蛇，缠在人身上，一缠就是半个月。
下得慢，柔，春雨是春天的雨，不是我的雨。
我最喜欢躲在不太泥泞的小树林里，不撑伞，看树上不知名的鸟儿闹春雨。
它们总是精力旺盛，从来不用吃难喝的中药，它们用大自然的馈赠，将自己养成了白白胖胖，然后在春雨中尽情呼吸鸣叫。
最喜欢的春雨的肯定不是鸟儿，也不是人类，动物历来喜欢阳光。
除了植物。
植物们在一个冬天里蛰伏待机，其实就是等待一场雨的莅临，就好像一堆年近花甲的老者，坐在戏台下面，等着鸣锣开鼓，人生突然如戏。
雨中的小河魅力四射，一群鸭子尽情地挥墨拨毫，它们的书法没有被岁月收藏；鱼儿醒了，还没有从饥饿难耐的冬日里稍微补偿，但被一帮抓鱼的小孩子们收入囊中，成了珍馔。
我站在雨中玩水漂，一颗石头子，在河中像箭一样飞过，这是关于人类的把戏，浮光掠影，就好像我们的人生，虚虚实实，虚的反而招人喜欢，实在了反而让人嫌。
春 花
秋月应该是春花的情人。
或者是被爱情女神配错了的爱人。
我幼时曾经无邪地问过老师：春花为何配秋月，风马牛不相及。
老师诧异地低下头，我以为他认输了，后来才知晓是他的鞋子破了，回答不上来，他告诉我：我不是无邪，你问天真先生吧。
哑然失笑后，我感觉春花是夤夜钻过来祸害人间的精灵。
历来太过于妖冶的东西，或者倾国倾城，或者是姹紫嫣红，都是毒蛇或者猛兽。
与政治相关的东西，总是与妖挂勾。
妲己是妖，也是花，花太漂亮了，反而惹是讨厌。
而春花，就这样在季节的轮回中，在春风后面，不可回避地来到了人间。
花的种类太多了，光在春天开放的品种就不计其数，因此，我一直想季节女神过于不公平了，为何不让秋天也有花，冬天也应该妻妾成群、名花有主。
李白喜欢春花，他说：春风送暖百花开，乘春绽金它先来；火烧杏林红霞落，梨花怒放一树白。
看来，越是狂妄的智者，越是喜欢与春天打交道。
春花曾经住在柴草垛里，她的命运多舛，旧时，乡下，她逃了荒，罹了难，死时年仅十三。
我说的春花是小时候遇到过的一个戏子，名字太灿烂了，让我一辈子难以忘怀，更不敢忘了那些苦难的岁月。
越是在困难的时候，越是锻炼毅力品质的时候，那时候的我，坚强，不像现在，坚强仍在眼前，却不会选择。
所以，我曾经一度憎恨过关于春天的种种过往，凡是春天染指过的成语我都不喜欢。
年近不惑，忽然想想自己仍然活在春天里，就不该不满足，不该用功利的眼光评判自然与社会的是与非。
在那个烟消云散的下午时光，我准备了三只碗，收集关于春天的种种诺言。
一只收了春风，春风风人，温暖岁月；
一只纳了春雨，春雨雨人，滋润心田；
一只藏了春花，花团锦簇，烟火人间。
作者简介
古保祥，河南武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读者》《青年文摘》《意林》和《格言》等刊签约作家，《瓦是雨的键》《最美丽的谎言》《出售欲望的孩子》等41篇文章被选作高考中考试题；已经出版各类文学专著42本，著有长篇小说《世外逃缘》《一只狗的传奇》，三部书稿《错过你却成就了最好的自己》《没有黑暗就没有光》《雨是乌云的花》畅销10余万册，散文作品获第四届冰心文学奖散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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