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之惊魂
蛇之惊魂
文/郭林凤
我有一处不常住的优雅舒适的宅院,就连储藏东西的地窑也拾掇得分外别致。这一切都得归功于能干的丈夫。
初伏天,我又去了小院。照例一番忙碌之后,忽然想到应该把地窖揭开晾一下,以除霉气。我费力地揭开尘封已久的窑盖,边角处盘积着许多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当我仔细观看窑口时,猛的伸出一个扁扁的小脑袋,两只蛇眼与我对视。啊!蛇!我不由地尖叫一声,手中的扫帚不知飞到哪里。那声音撕心裂肺中渗透着恐惧与惊吓,声调提高到沙哑的状态,脑袋一片空白,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我本能地对着西隔壁喊叫郝婶,反复吆喝无人应答。又习惯地掏出手机拨打住在房后四表哥家的电话,无人接听。这可咋办呀?我束手无策又不敢走开。担心它钻入地窑,或窜入房内,难以寻找,危害更大。无奈,我只能两眼直盯盯地看着它,它懒洋洋地爬在窖壁突出的砖沿上,或许是夜晚待在地窑里温度偏低,身子有些僵硬?或者?不知道!我十分无助,瘆得没了主意。焦急中不住地呐喊郝婶。

街上异常安静,房檐下的鸟雀叽叽喳喳,叫得尤为急迫。忽然听到开门声,我如获救星。郝婶终于应声,可等来的却是一句:“我可不敢,俺们怕那东西。”我只好壮着胆说:“你过来,给我拿个铁锹!”她却站在大门口死活不进来。我说:“厕所里有锹,你快些取来!”手中有了武器,勇气顿生。瞅中目标顶住它,它的头部与前半身直直地竖起来,张开的大嘴似对折的簸箕,发出“呼、呼、呼”的威吓声,血红的、箭头似的、分叉的舌头“突、突、突”地向外吐着,向我示威挑衅。我真想扔掉铁锹,向大门外逃生。

不行,好歹也得等郝婶找个帮忙的人。这时,我看清了它的颜色形状,似旧草绳一般,灰黄灰黄的,黑点均匀地长在脊梁处。身子比鞭杆长了许多,粗了许多。翻起的肚皮,白与灰的条纹尤其醒目。令我浑身发毛,眼前又浮现出被群蛇惊吓的情景——那一年剧团在外地演出,中途停车稍作休息。我与几个女孩到路旁的庄稼地里解手,找到一片稠密的洋山药地,当提起裤子的一瞬间。本能地一回头,哎呀!洋山药苗子上缠满了大大小小的蛇,也是这种灰黄的颜色,瘆人的样子,嘶心裂肺的惊叫,五六个女孩慌忙冲了出来……从此,我的声带再也发不出清脆甜美的声音了。可恨的蛇群时常盘绕在我的心头,有个算命先生说我受过惊吓,我虽然不信那一套,但声带失去高音是事实。
此刻,纠结在我心中的蛇魔又出现在眼前,被侵犯和受伤害的忧虑空前增强到一个狠字,狠不得将它铲死,手在抖心在颤。太阳火辣辣地烤着我,汗珠儿似断了线的珍珠,撒落在地上,果然是被太阳熔化了。

我急盼的郝婶回来了。还是不肯进院,站在大门外说:没有人,一个也找不到,碰见个下地的男人说他也怕蛇。我绝望中控制住抖动的双手,使巧劲将它从窑内挑出地面。那家伙似得救一般,没命似地逃窜,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当腰,它前后身立起,又反圈成团撞击着铁锹。地上流了一些殷红的鲜血。房檐上数只鸟儿飞旋在我的头顶,欢呼雀跃。
我制服了它,把铁锹尖送进它的身底,它卷缩成一团,满满的沉甸甸的一锹盘,它受伤了,再也无力挣扎了,但瘆人的样子依然存在。用锹端着它,我将头扭到一边。眼角的余光忽然觉得它的头又扬了起来,果然不假,嘴也一张一闭,好像在向我诉说、讨饶,尖尖的两只小眼睛闪耀出渴求生命的光彩。我被这光彩镇住了,满心的痛狠与怒火刹那间减弱并掺杂进惊讶和同情。它进入我的宅院可能是被逼的、也可能是四处寻找它的另一半、也可能是自己不小心闯入的,正如我不小心闯入那片洋山药地。总之,我伤害了它,它没怪我,那种求和的眼神告诉我。

它在呻吟。我该怎样救助这个无辜的生命呢?我感到凄凉,更感到了生命的无助与脆弱。于是,我跑回去将一瓶云南白药撒在了它的伤处。夜晚,几次惊醒,坐卧不安。第二天,我去看它,带了火腿吃食。第三天,它不见了。丈夫从外地回来了,二话没说,我伏在他的肩头大哭了一场。这眼泪不为惊魂而洒,只为失去我美丽的声音而洒,丈夫任由我哭,哭得酣畅且淋漓尽致。
(作者系峨口太钢退休职工)
文字编辑:王志秀 图文编辑:侯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