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蜜月的马克思:哈!小市民的大胜利 | 10分钟马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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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飞刀《趣读马克思》
第九课
“小”市民的“大”胜利
通过前几节课的学习,我们能够发现马克思从一个黑格尔的追随者,逐渐开始脱离、反思黑格尔的思想。有趣的是,这一变化甚至在马克思刚刚结婚度蜜月的时候也没停下。
这一节我们将跟随夏莹老师,通过马克思在度蜜月期间的“学习笔记”(没错,度蜜月也不能放下学习!),看一看马克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思想是怎么一步步发展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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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茨纳赫,德国西南部的一个温泉小镇。马克思与燕妮新婚燕尔之时度蜜月的地方。但就在这段蜜月期,我们却很难找有关他们新婚生活的任何图片或者文字的记录。
诗人马克思似乎完全消失了。在这段本应是人生最美好的时间里,马克思却没有留下任何的诗歌,他所留下的竟然是厚厚的有关历史学研究的《克罗茨纳赫笔记》。每次读到这里,我都替燕妮抱不平:
这个金牛座的马克思实在太不浪漫了。
我们早就说过,马克思从撰写博士论文的时候就养成了记笔记的好习惯。所以现有的马克思文献包含着两个部分:一部分是马克思的摘录笔记,一部分是他根据研究笔记而开始的思想研究成果。
此刻马克思对于历史学感兴趣一定是有原因的。这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一定出自于他对黑格尔思辨哲学的厌恶,总觉得黑格尔把什么都颠倒着看,现实总是要在观念那里找真理性。以至于黑格尔认为他有关国家的理念要优先于市民社会和家庭。
当然要驳倒黑格尔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当中的工作让我读起来总是觉得不过瘾,很多地方点到为止,断言和讽刺似乎多于具体的论证与分析。
我想聪明的马克思一定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在度蜜月的时候还没有放松“学习”。
但那个时候,他所关心的已经不是什么抽象的法律、道德与伦理了,他关心的是整个人类历史发展的具体演进历程。
在琐碎的历史叙事中,马克思有了重要的理论发现。尽管这个发现,或许在黑格尔那里已经有所显露,只是被思辨的外衣窒息了。这就是有关市民社会的一大堆问题。
大家要知道,黑格尔与马克思生活的年代,整个文化氛围都发生着革命性的变革:
音乐领域出现了集体化的浪漫主义转向,自由奔放的内容正在挣脱各色的形式化的约束,彰显着感觉的胜利;而在绘画领域中,现实主义的画风让王侯将相、耶稣圣母逐渐退出画布的主导地位,美丽的自然以及淳朴的劳动者开始被画家们“看到了”。
-让·米勒《晚钟》-
它们与黑格尔、马克思一起见证了一个时代的变迁:
在其中,英雄史诗一般的历史展开过程正在消失,社会的革命性变革不再依赖于几个人的主观意志;“社会”,一个被一群人共同构筑的活动场域成为了左右历史前进的关键。但它却看不见,摸不着。不是吗?我们有谁见到过“社会”,你又能说哪里是“社会”?但我们每个人却总是感觉“身不由己”。
社会的存在,是平民百姓生活的自我创造,自我约束。所以社会,天然地与平民、市民或者公民联系在一起。
相信看过《权力的游戏》的观众,一定懂得这样一个道理:在西欧封建社会中,生活在分封领土中的人都与领主有人身依附关系。
然而,到了近代以来,内在于不同政治模式的领土之内的经济暗流正在冲破封建领地的束缚,悄悄地用商品的交换与货币的流通将人与人勾连起来。单个人开始从领主的依附关系中挣脱出来。
个人(individual) 产生了。
不知大家是否注意到了,individual与divide(分割)在词源上具有同源性。听众朋友们可以看一下文字稿中的相似拼写就能体会到其中的微妙关联。换言之,“个人”(individual)与“不可分割性”(in-divide) 很相似哦。
这个关联说明,当社会发展到由一个个个人组成的时候,这个个人就如同哲学家莱布尼茨的单子一般,成为社会中最为基础的单位,不可再分,独成一体。
家庭、国家都不能根本上左右个人的走向,它有其自身的独立性。
所以,顺便说一句:与此不同的是,我们中国社会中最小的构成单位是家庭,而非个人,我们每个人做事情的时候就不可能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只要依赖自己就可以了。我们总是习惯左顾右盼,照顾周全,似乎才可以把事情做得圆满。
所以西方的市民社会理论在中国是否适用,的确是一个需要讨论的问题呢。
好了,我不再掉书袋了。其实马克思那个时候并不是为了做一个严谨的学者才开始讨论这个由个人构筑的“社会”的。我确信,甚至黑格尔也不是。
他们都是为了思考他们那个时代发生的变迁而不得不构筑一些新的概念来描述他们正在经历的一切。
在这种描述中,“市民社会”这个词儿跃然而出。
这个词儿,的的确确是近代的产物。因为它产生的如此之晚,因此也决定了它的内涵在马克思和黑格尔那里总是不断变化,并不成熟。
-马克思与黑格尔-
这其中细分起来,问题可多了:比如说,在德语中的市民社会与公民社会就不是一个词儿,而在英语中两个就是一回事儿。在马克思那里,市民社会有的时候似乎就是资产阶级社会,有的时候马克思又用另外一个词儿单独表达资产阶级社会。
要是做起考证来,就“市民社会”这个概念,足足可以做出几篇博士论文,不成问题。
在此,我还是要赶快终止这种掉书袋的趋向。回到马克思构造思想的语境当中来。其实问题也没有那么复杂,从《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到《克罗茨纳赫笔记》,马克思痴迷于一个颠倒了的黑格尔的命题:
“不是国家决定市民社会,而是市民社会决定国家”。
在这里,市民社会成为了现实生活的一方,国家成为了理念的一方。这种阐释同时符合马克思与黑格尔的思考路径。对于黑格尔来说,现实生活的真理当真并不存在于现实生活本身当中,而是存在于更高的理念当中:
比如国家。
国家,怎么成为了一个理念了?你一定很纳闷吧,其实当时的德国被各种封建小领主占据着,没有一个统一的国家,严重阻碍了德国经济的发展,所以当时所有的有识之士都在呼唤德国建立统一的国家。
当黑格尔谈到国家的时候,其实是一个很激进的理念,而绝非是为普鲁士政府辩护的。所以我们今天总是把保守的帽子无厘头地扣在黑格尔的头上,的确有点冤枉了黑格尔呢。
话说回来,马克思生活的大部分时代却与黑格尔不太一样了。
那个时候,德国铁血宰相卑斯麦统治的普鲁士,通过改革与战争,普鲁士正在变成德意志帝国,称霸欧洲,并且开始了对新兴工人运动的镇压。
政治时代的变迁,让马克思看到了一个曾经被呼唤的国家理念并没有带来社会良性的发展。所以马克思转向关注更富有生机,并更能代表社会发展未来趋向的新兴市民阶层。
马克思实际上看到了这群斤斤计较的小市民们所代表的时代精神:“不计代价”的权力游戏已经成为了昨日黄花,经济力量的内在操纵正在成为了社会普遍化的主导,左右着人们的思考方式。
马克思通过《克罗茨纳赫笔记》的记录彰显了一种深入社会现实的姿态,尽管这种姿态由于没有经济学的支撑还略显空泛,但马克思显然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同于黑格尔的道路。
因此当1843年底马克思到达巴黎之后,他还携带着一篇题目为《论犹太人问题》的论文。这篇文章不是学习笔记,而是他此时的思想论述。在其中,他实际上通过善于经商的犹太人的思维方式来描述了一种小市民的生存状态:
“犹太教的世俗基础是什么呢?实际需要,自私自利。
犹太人的世俗礼拜是什么呢?做生意。他们的世俗的神是什么呢?金钱。”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191页)
马克思这种说法,在今天看来格外危险,说不定还会被扣上什么“反犹主义”的帽子。但我希望那些急于扣帽子的犹太问题研究者们稍安勿躁。
马克思在这里所谈到的这种犹太精神,绝非针对犹太人。马克思只是借用这个市民社会中的典型形象,表达了一个市民社会全面胜利的时代特质:
“这并不是个别的事实。犹太人用犹太人的方式解放了自己,不仅因为他掌握了金钱势力,而且因为金钱通过犹太人或者其他的人而成为了世界势力,犹太人的实际精神成了基督教各国人民的实际精神。”
(同上,第192-193页)
这个说法清楚地表明,马克思在此已经洞察到了这个以经济利益为轴心的犹太人的生活方式正在成为当代社会的普遍存在方式。
-《威尼斯商人》插画:夏洛克-
与其说马克思在这里对犹太精神进行了批判,不如说他其实不过是对于这个即将被金钱逻辑统治的时代做了一种冷静的洞察和分析。新的时代精神告诉马克思:
小市民的金钱逻辑正在成为可能统治一切的内在力量。
诸如国家呀、家庭呀,伦理法律呀,所有这些都将成为这个经济架构之上,并受它统治的观念系统。
也就是说,其实从1843年底马克思转战巴黎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所谓“经济基础对于上层建筑的决定性作用”啦。
只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唯物主义的经典表述,还由于黑格尔法哲学原理的概念框架之中,因此它只能被这样表达出来:
“不是国家决定市民社会,而是市民社会决定国家。”
·本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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