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焕武：野棋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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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师在家属院门前开了间小卖部，几步开外有一专门配备小桌凳的象棋摊。象棋摊是小卖部这根长青藤上结的瓜，这瓜生命力极强，一年365天，无论挥汗如雨的酷暑炎夏，还是滴水成冰的寒冬，它始终枝叶茂盛，四季常青，人丁兴旺。棋摊上有比上班还定时定点的老战将，也有临时客串的游客，更有里外密不透风围看的热心观众，鸟瞰下去，只有几圈人头，常有喜来登酒店出来转悠的老外，远看好大一堆人围着，表情激动地吵嚷着。

心生诧异，近前也把金发碧眼勾鼻的脑袋伸进一看，只见数枚圆木疙瘩在线条框框里走动，大惑不解，连连摇头。下棋者及看客殚精竭虑的思谋，绞尽脑汁的应对，为残局一起提心，为关键步一块吊胆。观者忠心保国，挨个斥责，面不改色。费心必劳神，好在，小卖部有各档次香烟可供提神；厮杀久了，肚饥则小卖部有面包，方便面可解饿；呐喊渴了，有饮料啤酒矿泉水。如此一来，无论市场多么低迷疲软，竞争多么残酷激烈，小卖部总是生意兴隆，应接不暇。棋摊有了水，食，提神地保证，则更具生命力，充满活力，蓬博发展壮大，大有开办连锁分校的趋势。有利必有弊，常有近在咫尺的道边公交车站等车的乘客，乘隙看一眼下棋，深陷其中，而误车到半夜停车而不觉。更有因下而棋五花八门误事者，生出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夏天 ，是一个炎热又快乐的季节，早上，晴空万里 ，云霞满天，太阳把大地所有事物都凃上了一层金色，一群群麻雀在绿树枝头欢蹦乱跳，唧唧喳喳地唱歌，空气清新凉爽而且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芳香，每吸上一口，都令人振奋。小卖部前的棋摊上，晏师大言不惭地狂妄说道：“我每走过这儿都不敢睁眼，都是半闭着赶快走过，为啥呢？因为看见别人下棋，由不得想看，看了忍不住想说，我的棋艺又太高，给谁说谁赢，光得罪人了。我很爱下棋，但现在很苦恼，没有对手嘛、没人敢和我对弈，悲哀呀、苦脑啊”。这是他招揽顾客的惯用激将法。

“我来和你下盘棋”，有人高声说道。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看不惯晏的嚣张狂妄，目中无人地神气，听不得他自吹自擂跋扈口气，慨然应战。晏师搭眼看去，只见是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年轻人，小眼睛，单眼皮，塌鼻梁，面黑干廋。一绺稀疏枯黄的头发软软垂在额前。一身民工打扮，身穿赃兮兮地迷彩服和沾满泥土的黄解放鞋，手里提个沙轮切割机，显然是才从建筑工地回来路过。于是，在大家关注地目光下双方对面坐下。晏师目光四射：“我今天不连赢三盘，从今往后，永世再不下棋。连棋看都不看了”。

开局不久，民工连赢两局，围观着舆情沸腾，连声叫好。第三局开盘，民工背后一粗壮小伙挤进来，忽闪着眼睛，目不错睛紧盯棋盘。晏走当头炮，小伙大巴掌猛拍民工肩膀，大叫“快跳马”。民工恼怒地瞪他一眼，跳马。当头炮打过来时，他又猛拍民工的肩：“快支士”，唾沫飞溅，声惊四周。民工忍无可忍，跳起一拳，打在小伙满是横肉的胖脸上，顿时鼻血喷出，血染胸前。小伙左手捂脸，右手指点着民工：“好意叫你快支士，还敢打我，好，看来你是活腻了，今天非让你知道狼是麻麻子的，有种的，不要走，你等着”。鼻血男捂脸跑走。晏师摇头晃脑：“观棋不语真君子，玄机说破非丈夫。”从新落座。开局不久，远远奔过来一帮人，赤膊执棒，大呼小叫，呼啸而来，打头的便是鼻血喷溅的那位。观者神色紧张地提醒民工：“那小伙带人寻仇来了，你还是躲僻一下”。民工忽地站起，瞟一眼来人，看到大家都看着他，一时面子抹不开，狠狠心又坐下。霎时那帮人忽啦啦围上来，鼻血小伙手指民工：“喂，咱到墙后把刚才支士的那步棋再说道说道。”

民工站起怒目瞪去，那帮人在和民工一一对视后，很快都蔫蔫低下头，脚底抹油纷纷作鸟兽散了。民工坐下漫不经心地低声道，这帮混混儿早领教过我拳脚的滋味了，今天还算眼亮。

深秋的夜晚，阵阵秋风吹动满地黄叶，淅淅沥沥牛毛细雨不紧不慢地下着，杨工程师加班到10点半，出得单位大门紧跑几步，想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家。在车站上向前方张望，雨雾中根本看不到来车影子。人行道旁小卖部屋檐下，有俩人就着昏黄的灯光蹲在地上下棋。杨工等车等的着急，裹裹身上的风衣，度步过来瞄一眼，心说车来了跑过去也来得赢。

下棋的俩人看来都是高手，真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直杀的难解难分，每步都暗藏杀机，变化多端。杨工看的入了神，心情不由随着棋势变化而起落，一会儿把心提到嗓子眼，紧张地攥拳瞪目，一会儿又一块石头落了地，会心地嘿嘿赞笑，就象坐上过山车，一会儿在绝顶高空，一会儿又跌入万丈深渊，大起大落，紧张刺激，淋漓尽致。他开始时还用余光瞟着车站，到后早把赶车忘到爪蛙国了。蹲的久了腿有些麻，杨工干脆把腋下夹的图纸垫在屁股下，安心看起来。

秋雨霏霏，飘飘洒洒，如丝，如涓，如烟，落在脸上凉丝丝，流进嘴里甜津津，使人如醺，如梦，如痴，如醉。三人在车、马、炮的进攻中，将、士、相的严防死守中，度过冰凉的夜晚。这时，东方天空显鱼肚白色。杨工全身已湿，浑然不觉，在棋手一再提醒下，才恋恋不舍喁喁独行回去，天大亮时，失魂落魄地杨工又心急火燎的跑回来，原来把屁股下的图纸忘记的一干二净，到家才发现忘了图纸，又匆匆返回来。

在全国城乡，街头巷尾都星罗棋布着这露天野棋摊，退休人居多，他们不畏寒暑，不顾饥渴，伸脖挺立终日不觉困乏，研习切磋棋艺聚精会神，乐此不疲，既丰富了夕阳晚景，又陶冶了情操，以棋交友，会友，一大乐趣，专注于车马炮之鏖战，钟情于棋局地变化多端，顿忘股市之暴跌。菜价的飞涨，积蓄之套牢，更无遐顾及房价猛涨，窝居陋室的困境，不留意某某官升几级，不惊诧谁谁入了牢獄。小小老百姓，观起棋来成一統，那管春夏与秋冬。

我喜欢这野棋摊，您说呢?

作者简介

张焕武，男，1950年11月生，西安市政一公司退休干部，已在网络上陆续发表六十多篇小说、散文。

图片除署名外，其它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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