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往事 | 柳州老街(五)回忆很轻,感情很重


沿着老街一直走,
就像探索一段记忆的旅途,
属于那里的时光冗长缓慢,
似乎随时可以让人昏然入睡。
年少轻狂已经平息,
曾经的雄心壮志也没了声音,
也许人们穷极一生做出的努力,通常都是未尽,
但你依然能在这里看到时间的流转、生命的起伏。

翁师傅配钥匙的小车摊已在小南路后街开了26年,
“以前我还只会修单车,配钥匙的活儿是跟着当时的师傅学的。”
配锁的机器虽然锈了些,
但依然不影响翁师傅麻利地打磨着新钥匙。


翁师傅的家住并不住在附近,
但他却与这里的街坊邻居格外熟,
曙光路西二巷的梁大爷就总是喜欢来他这里闲聊。
“1945年的时候我就在这了,当时赶上抗战胜利、柳州光复,日本兵的尸体到处都是,我们那时候都还小,看着只觉得又刺激、又恐惧。”
梁大爷坐在小摊的凳子上说得眉飞色舞,
翁师傅在一旁静静听,不动声色地微笑。
或许在一条老街上住得越久,
越会发现这里时间是倒流的、回溯的,
旧人、旧事,
是他们永远谈不完、谈不厌的话题。

这是小南路后街的一处院子,
光线昏暗,再热的天走进来也顿觉阴凉。
居民楼下的信箱掉了漆,
上面的铁锁也早已锈迹斑斑,
空落的石桌椅像老人无所适从的眼睛,
干涩、肿胀、只要一提到往事,就会流下泪来。



沿着后街一直走,
会遇到一家无名的甜品铺。
“芋头糕”、“绿豆粥”、“红薯糖水”……
各式小吃的名字被简单地写在一块木板上,
字体并不娟秀,每一笔的走向都显得朴实无华。

郭大娘的芋头糕已经卖了20多年,
老柳州们爱吃,也有年轻男女专程赶来尝。
巷子不宽,
有人开着电动车停下来打包一份甜品,
走在后面的路人要绕过车子才能往前走,
大家步子虽走得远,心思却在甜品摊那,
边绕、边忍不住探头看别人买的是什么。
“我的两个女儿,一个已经结婚、一个还在念大学,大女儿现在跟着我一起卖甜品,至于小女儿……不知她乐不乐意毕业后回来帮我照顾生意。”
郭大娘一家就住在小南路后街,
傍晚匆匆吃罢晚饭,
等当天的食物卖得差不多了,
才把小车推回家里的一块空地处,
趁着天黑前把洗净碗筷,又要忙着准备明天的食材。
有时她的绿豆粥煮得淡了、芝麻糊水放多了,
老街坊们都会玩笑地调侃说:再这样以后可不来买了!
然后第二天又会看见他们笑盈盈地走到摊位前,要一份芋头糕,慢慢地走回家吃。


夏日的午后时光冗长安逸,
小黄狗趴在地上打盹,
老人回家枕着凉席午睡,
浅浅的鼾声划不破老街的寂静。
唯一热闹的是这群活力充沛、不知疲倦的孩子,
四五个小脑袋凑在一起,
身上有未平息的热浪,
内心像充满热烈渴望的空瓶子。

棉布的衣服被阳光晒干,在风里呼呼地飘动,
有妇人骑着三轮车的从曙光西街拐进来,
又瘦又黑,眼睛却很亮。
翁师傅还在忙着配钥匙,
另一位师傅已经弓着腿在躺椅上睡着。
梁大爷自己坐在一边,
这是或许是最适合他回想往事的时刻,
童年、父母、伙伴……
回忆很轻,感情很重。


两只黄狗是江奶奶家的,
今年75岁的江奶奶住在曙光西街已快50年,
因为腿疾行走不便,
她大多数时间都坐在家门前,
一眼便能望到斜对面的小南路后街口。
“现在的街道可大不一样了,比以前干净、整洁得多,但我还是喜欢老房子原本的模样。”
江奶奶26岁嫁到柳州,那时的她已经属于晚婚年龄。
“以前的人多傻啊,从不计较对方有没有车子、房子,只要心里喜欢,就跟他走了。”
“嫁到这边后过都是苦日子,一天只吃两餐,晚上都经常饿醒。”
如今,江奶奶的老伴已经不在身边,
老人还是爱笑的,只是看着总有些落寞,
儿子给她摆出晚饭,她招呼我们一起吃。


老街坊们的年纪越来越大,
记忆终究也会变得更模糊。
午后的阳光、清凉的风、孩子与老人的笑声,
生命在一代又一代的更替轮回中减缓了声息,
似乎最后只能变成那些街口的怅惘的回想。

无关奢靡、没有矫饰,
如果你在初夏的午后,
路过小南路后街的开锁摊、甜点铺、修车店、麻将馆……
你会懂得,
这条用以谋生、娱乐、细数回忆的老街,就是他们的生活。//
文案=烟儿 | 摄影=巧克力 | 美编=木头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