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花鼓戏《明月初心》创作谈
很多事情看似机缘巧合，实是有内在关联的。湖南省艺术研究院的“花鼓戏声腔音乐编曲人才培养项目”获得2015年的国家艺术基金人才培养项目资助。这是全国首个花鼓戏作曲骨干人才培训班，来自全国8个省区的30余人参加了为期2个月的培训。培训班除了授课，还有采风调研等活动。作为长沙花鼓戏五个艺术流派（俗称路子）中重要的益路花鼓戏，其【益路川调（弦子腔）】、【八同牌子】、【老辞店调（打锣腔）】等是代表性声腔。号称湖南花鼓戏“戏窝子”的益阳市，自然是采风调研不能绕过与忽略的重点地域。于是培训班学员与带队老师走进了益阳市花鼓戏剧团。培训班在该团调研考察自然收获良多，受益匪浅。针对国家艺术基金申报，湖南省文化厅与湖南省艺术研究院每年都对全省文化系统、高校、民营艺术团体、文化企业以及艺术家个体代表进行申报工作培训。2016年11月24日，“2017年度湖南省国家艺术基金项目申报工作培训班”如期举行。本人所在的剧目部负责会务工作。中间休息时，我院“花鼓戏声腔音乐编曲人才培养项目”的带队老师作曲家戴舞云老师与益阳市花鼓戏剧团杨团长攀谈，了解到该团2017年申报还没有剧本，就把我推荐给杨团长。时间很紧，杨团长没有提出过多的要求，给了我自由创作的很大空间。但是往往越是自由越是“欲采苹花不自由”。我的家乡湘阴县与益阳市毗邻，都属于南洞庭湖地区，贯穿益阳的资江在湘阴和湘江汇流流入洞庭。湘阴的西部湖区与益阳是一个方言体系。从自己熟悉的湘阴生活去写益阳故事，语言、风物人情，世态生活上差别不大，移就混杂融合是可行的。但没有具体指向与任务，从何下手呢？只能从生活中找有感触的事情去联系、联想进行构思。在我父母的住所几里路的地方，有一个大型开发项目，除了房地产、旅游商业街、游乐游艺项目外，还有高尔夫项目。国家对高尔夫项目是严控的，但是这个项目居然把高尔夫球场建成并试运营，周边的很多熟人花几十块钱都去体验了一把。但是不久就听说高尔夫球场项目被国家卫星天网监测发现，责令关停。开发商只好在球场草地上挖坑移植树木，更改规划。有此结局何必当初呢？其他开发项目也不是很景气，当地失去土地换来拆迁款的个别农民，赌博的已输得倒欠账。商业街和其他项目除了少数保洁岗位，并不招当地农民就业。对于未来与前途，失地的拆迁人是茫然的，他们需要的帮助和就业引导是长期的。在与一个老朋友聊天时，他说起文革刚结束时一起围湖造田的亲历往事。当时想多围田多打粮，出发点是好的。牵头决策的县委书记也是朴实肯干，一心为民的好干部。我这朋友曾亲眼见过这县委书记为湖区农民撒牛犁田的场景。但是好心并不见得办好事，违背科学违逆规律的“好事”必然要受到惩罚。围湖造田的垸子建成不久，雨季来临，人把水本要流聚的地方垦筑堤坝圈占了去，溃垸就发生了。朋友当时在溃垸抢救国家财产的现场，他描述溃垸之时黑压压的一片老鼠潮，眼光莹莹铺天盖地。潜水去捞水里电机的他，一冒头，头上就是几只老鼠！……对于生活与素材，如果缺乏提炼、概括与升华，流于一般性的是非善恶分别，简单的批判评价与表扬歌颂，便会失去作品的思想性、思辨性。所以对待生活、对待内容必须进行认真深入的研究。创作者作为艺术主体的独特思想情感的表现、表达，正是其对生活与材料的理解、思考与评判，否则作品就会流于平庸与同质化。经过沉淀与反复构思，本人以“月晕有风、月影零乱、霜重月冷、乱云追月、走月行云、拨云见月”六场戏串联全剧，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明月初心》剧照
赵长庚是个乡镇镇长，一河之隔的隔壁乡镇已经被开发为别墅区，惹得村民都很眼红。开发的商业集团提出了新的延展到赵长庚乡镇的开发项目，这个项目规划包含高尔夫球场、水上乐园、商业街和商业地产。国家对基本农田有红线不可触碰，对高尔夫项目有限制的一系列政策法令文件，但是开发集团似乎都能摆平。赵长庚站出来反对，开发集团的钱总通过赵长庚同村的王可展开了一系列做赵长庚老婆和村民“工作”的逼迫行动。
《明月初心》剧照
王可来到赵长庚家想从他老婆王婶身上打开缺口。王可透露“秘密”，送钱送礼，并许诺给她家无偿围围墙，搭凉棚，帮她多得拆迁款。王婶为拆迁消息而激动，因为儿子在省城正需要资助买房成家。赵长庚回来斥责了王婶，并退还了王可留下的钱礼，但王可他们不会因此止步。在普法活动中，赵长庚主持调解纠纷，出现混乱，自己被村民一棒误打，住进了医院。王婶趁机在家接受王可建围墙搭雨棚的“帮忙”，赵长庚为被派出所拘留的伤他的村民说好话开脱，不知自己已陷入“设计”——王可突然摔伤了，王可媳妇周新娇在医院大闹，要赵长庚负责王可一辈子。本不富裕的赵长庚面临高额医疗费用支付与赔偿，加上儿子马上要买房了，王婶的埋怨，陷入困境的赵长庚焦头烂额。王可与周新娇来开导赵长庚，要解决目前的困境，办法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他保持沉默，不再反对开发，就可麻纱全无，金钱大有。选择不惜借钱硬扛的赵长庚不知道，王可的摔伤是假摔，乡镇医院被买通，不知情的周新娇更是撒泼讹诈。之后，被王可煽动期待要拆迁得钱的部分村民冲进了赵长庚的家，王婶这时也认同拆迁，并站出来自任“捍卫开发内部斗争总指挥”，与赵长庚吵嚷到要离婚。成了“孤家寡人”的赵长庚面对坐在轮椅上已经得了老年痴呆症的母亲，他陷入两难境地。
《明月初心》剧照
母亲是一个曾经抛头颅洒热血参加革命的建国党员，她的初心和遭遇引发了赵长庚的回忆与思考。母亲当年生于富贵家庭却走上阶级革命的道路，在文革中因为家庭出身被赵长庚父亲“划清界限”离异。在父亲主导的围湖造田工程启动前她极力反对，在围湖“溃垸”时又因抢救国家财产而负伤。过去好心办坏事的教训，让赵长庚审视当下的开发项目，如果只看重经济利益，只出于谋求个人政绩，忽略为村民计深远，谋生生不息的福祉，忽略人与自然和谐健康的发展，忽略“乡愁”与精神文化的留存，难免又会好心办坏事。赵长庚有唱：
家乡有美丽的山水，独特的物产土地，古旧的民居，待发掘恢复的古窑址文化……赵长庚有他建设美丽乡村的愿景与筹划，他决定勇敢向前。为了进一步对“劝不醒”“逼不怕”的赵长庚采取措施，钱总通过王可向王婶许愿，只要她劝赵长庚不阻止项目，他可送一套房子给他们的儿子。同时他们暗地里还派人进省城与王婶儿子“交朋友”……内外夹击匿名构陷举报，赵长庚被停职审查。这一系列勾当使赵长庚不得不展开戳穿王可他们阴谋诡计的反击行动。于是他上王可的门，装“就范”，让他们自我暴露并留下证据。当赵长庚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得到了组织的肯定与支持之时，赵长庚垂老的父亲在生命的最后时日来到留下悔恨与歉疚，数十年没有踏入的故地，来找赵长庚的母亲见最后一面。随父亲一起来的钱总居然是随母姓的赵长庚的同父异母弟弟，最后赵长庚和前辈一起让钱总认识了错误，答应修改规划，扭转了资本的任性，为遵循生态、文化与可持续发展理念的乡村建设走向正轨，尽到了一个党员干部应有的识见、责任与担当。
2017年6月益阳市（资阳区）花鼓戏剧团大型现代花鼓戏《明月初心》获得2017年度国家艺术基金大型舞台剧和作品创作212万资助。益阳市资阳区文化部门与院团精心组织二度创作排演。该剧邀请中国评剧院著名演员，梅花奖获得者韩剑光老师担任导演；作曲、配器是湖南省艺术研究院一级作曲戴舞云老师；舞美设计是中央芭蕾舞团一级舞美师龚勋……整个团队以中青年艺术工作者为主体，为益阳市花鼓戏剧团的创作打开生面。该剧作为地方戏曲剧种的新编现代戏，把握益阳花鼓戏的特色特点，强调生活的人、地域的人、戏曲的人的塑造，强调剧种地域特色与创造性相结合，在统一、系统、特色的美学诉求中，谋求作品贴近时代、贴近生活、贴近人民。2018年6月12日大型现代花鼓戏《明月初心》在益阳大剧院首演。接着又在桃江、安化、南县、安乡和宁乡等地巡演了25场。同年参加第六届湖南艺术节新创大型剧目展演和全国优秀现实题材舞台艺术作品展演。大型现代花鼓戏《明月初心》为益阳花鼓戏的时代创作进行了有益的实践与探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