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脑的“大多数人”
金融市场的量化密码系列文章（25）
无脑的“大多数人”
作者：Michael Zhang 麦教授
无知比知识更容易让人产生信心。
Ignorance more frequently begets confidence than does knowledge.
——查尔斯·达尔文（Charles Darwin）
二战期间，美军在南太平洋上的一个小岛上搭建了临时军事基地，建了机场、飞行控制塔和军事雷达天线等。美军带来了坦克、武器、医药、食品、电器和其他物资，当时岛上住着很多原住民，美军十分慷慨地将一部分物资分给了他们。土著们第一次见到“大铁船”（军舰）、“大铁鸟”（军用飞机）运送着军人和物资，还有可以把夜晚的天空照得犹如白天的电灯，这一切新奇的事物都让他们感到非常惊讶。
土著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面对天上掉下来的免费食物，只能相信是神明显灵，于是就把美军视为神明，并称呼他们为约翰·弗洛姆（John Frum），据说这个名字可能是取自“John from America”，因为约翰是美国人常见的名字，很多美国大兵都叫约翰。
二战结束后，美军从小岛撤离，原来的军事基地也撤走了，载着物资的“大铁船”和“大铁鸟”再也不来了。随着美军的离开，小岛的繁荣也消失了，一切回归往昔，但原住民仍然希望战时的好事继续发生。因为他们相信神明约翰·弗洛姆还会再度回来，为他们带来巨大的财富并拯救他们。
他们在同样的地方照着原来军事基地的样子，以1:1的比例铺设了像飞机跑道一样的路，用草做了像雷达天线一样的东西，用竹子搭建了飞机控制塔，用木材和草扎了飞机放在跑道上。然后坐在自己造的飞机里，期待战时赠予他们物资的“大飞鸟”像以往一样从天而降。
他们把该做的都做了，甚至还穿着美军军服，升起美国国旗，所有的仪式看上去都很神似很完美，然而装载着物资的军舰和飞机再也不会出现。后来，这些活动逐渐发展出一套敬拜仪式，进而衍生出一种新兴的宗教，叫做“货物崇拜”（Cargo Cults）或“约翰·弗洛姆教”，这个故事中的原住民又被形象地称为“草包族”。
1974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理查德·费曼（Richard Feynman）在加州理工学院毕业典礼上的讲话也提到了草包族的故事：“萨摩亚群岛上的土著并不知道那些'大飞鸟’究竟是什么。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是对的，他们的仪式无可挑剔，营造的场景也和过去如出一辙，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没有一架飞机再次降落。”
费曼的这篇演讲主题是关于科学、伪科学和学习如何不欺骗自己的一些言论，他将草包族的行为称作“货物崇拜科学”（也叫“草包族科学”），指那些遵循所有表面上的戒律和科学调查的形式，但缺乏科学的完整性和科学思想原则的一些科研行为，并对这种形式主义进行了抨击。
草包族的故事听起来很可笑，然而它背后这种思想的影响范围却大到令人吃惊。费曼在演讲中讲了科学领域的例子，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别的案例。这些案例的共同点不是说它们总是错误的，而是没有经过缜密的思考和严格的审查就盲目地从别人那里复制，模仿别人做同一件事有很多很好的理由，但“因为别人都在这么做”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在金融界有一种非常成熟的货物崇拜现象，这种现象常常发生在金融审计上。很多公司每年的费用、收据、清单和各种报表都会按照常规流程处理得井井有条，然而公司可能在不久之后就突然倒闭了。原因是他们非常善于发现那些无关紧要的流程和手续上的错误，对于实际的风险却不能及时发现并处理。
在投资者中也存在货物崇拜的现象。如：
1）盲目将时间投入到内容营销或是社交媒体上，确实有很多有趣或者有用的东西可以说固然很好，但不能仅仅因为同行这么做而开始跟着做。
2）对每项投资要求一个具体的所有权目标（如10%或20%），而不会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调整。
3）只要有顶级风险投资公司投资，就盲目地进行联合投资，虽然顶级风险投资公司有很多成功的案例，但他们也有很多失误，试图在每笔交易中与他们共同投资显然是一个错误。
对于初创企业来说，从投资者到创始人再到员工，都很容易产生货物崇拜思维。很多时候人们试图从别人的成功中吸取教训，却陷入了许多偏见和谬误当中。以下是货物崇拜中常见的几种偏见：
幸存者偏差——将因果关系归于成功的共同属性，而不确定这些属性在失败者中是否不同。例如：最成功的CEO都非常勤奋。(事实证明，许多不成功的CEO也是非常勤奋的，所以每周工作100小时可能不是成功的必要条件。)
近期偏差——人们会更倾向于回忆和推断最近发生的事件，并相信同样的情况将无限期地持续到未来。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在投资中，人类的记忆力通常都很短，尤其是在投资周期方面，记忆力更短。例如在牛市期间，人们往往会忘记熊市。
确认偏见——人们在脑中选择性地回忆、搜集有利细节，无论事实如何，只偏好支持自己的成见。例如，投资者会更倾向于他所了解的某些类型投资的信息和知识。
观察性选择偏差——一旦我们意识到某件事，就会注意到很多类似的例子，并且喜欢把这些事物分为典型的几个类别。在对事件进行概率估计时，就会过分强调这种典型类别的重要性，而不顾有关其他潜在可能性的证据。
货物崇拜思维虽然不难理解，但却难以诊断。我们的大脑有能力从成功的例子中提取'教训'，但这些教训往往介于无害的错误和危险的错误之间。人们很容易在一项活动中投入大量的时间和资源，但从未仔细考虑过这种努力是否值得。
如何避免货物崇拜思维呢？
1）质疑你的假设和决定，尤其是重大决定；
2）从不同的无偏见观察者群体中获得反馈；
3）积极寻求那些愿意当面诚实批评的人的意见；
4）倾听关键问题。
一旦发现某件事是潜在的货物崇拜行为，就要深入分析你的假设和推理，以决定是否需要做出改变。
最后还可以做一个练习：列出10-20个你花费时间、金钱或精力最多的项目清单。对于清单上的每一个项目，确定你为什么分配这么多资源给它，以及你的理由是否有根据，或者你只是跟着直觉在行动。
简而言之，在金融市场中，仅仅是因为 '大多数人都在做'并不意味着“你应该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