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声律启蒙 -05｜阮籍穷途哭，但求独善身

文｜安水如，图｜网络

如果说，春秋战国是华夏民族的第一个乱世，那魏晋南北朝则是中国的第二个乱世，在那年代里，与孔夫子时期的乱世时代，英雄辈出一样，魏晋南北朝也曾涌现出来了大批的文化精英，“竹林七贤”便是其中的杰出代表。而在这诸多文化精英中，能让我深深记住，难以忘怀的，大概只有一个，那便是阮籍。我能记住阮籍，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优秀，而是因为他的怪诞行止，让我捧腹大笑，而大笑之后，又能让我陷入长而幽的深思。

阮籍的父亲是“建安七子”之一，建安七子是曹操时代的文化精英。浓厚的文化背景培育了阮籍的文化修养，与雅致谈吐，从这不难看出，家庭氛围对一个人的影响是足够深远，也弥足珍贵的。我想，若阮籍的父亲，不是曹操时代的文化精英，阮籍的才华与禀赋，应该不至于有如此的深厚，那“竹林七贤之一”的头衔，也极有可能很难能够落到他的头上。

在我看来，幼童的阮籍，并没有多少可笔可墨的地方，无非就是才思敏捷，颇具才情，禀赋极高。绝大多数的才子佳人，在年幼的时候，都曾表现出极高的禀赋与极佳的才情。可那早已作古多年的阮籍，能够落我眼，入我心，并深深地荡漾心湖，我想，这就不是单纯的才情横溢了，而且他的有趣与好玩，是他的荒诞不经，是他的离经叛道。

大家都知道，在那距今时隔千年的封建时代，男女可是不同坐的，可阮籍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荒诞到直接躺在隔壁漂亮老板娘腿边，酣然入睡。据史书记载，阮籍住所的旁边，就是一家酒店来着，那酒店的主人有一个貌比西施的漂亮老板娘，然后，他就经常去那酒店，醉酒之后，就旁若无人地睡在老板娘的裙腿边上。说真的，就是今天如此开放的年头，换作是我们大家，都未必能够如此大胆地睡在哪个美人的身边，而美人的丈夫，却还天天在看着。

我觉得，那漂亮酒店老板娘的老公，也不是简单的人物，至少他不会一见这般伤风败俗的情景，就开始火冒三丈地殴打阮籍。相反，他选择在旁待着，默默地观看阮籍行举，而后发现，阮籍只是躺那酣睡，却没有任何的非分之举。于是，那个酒店老板，也就且是随他的了。我想，老板不撵阮籍，也许是顾及阮籍的“竹林七贤之一”这高帽子，也许是真的不在意，与阮籍一样，内心有着几分的洒脱与不在乎，也许只是出自于酒店经营的考虑。

其实，阮籍的特色标签，不仅仅是酣睡老板娘腿边，而是旁若无人的嚎啕大哭。在我们今天的眼光看来，七尺男人有泪不轻弹才是，可他一个曾任步兵校尉的书香门第之子，却以“哭”憾天地，引来无数世间男女的捧腹大笑。换作今天，他这样的荒诞无稽，在寻常家庭里头，可真的是，比《红楼梦》的宝玉，还让人摇头叹气、捶胸顿足。说真的，在中国的悠长史册里头，能够有如此之滑稽之哭的，怕是只有阮籍他一人的了。

相传阮籍的另一邻居，育有一女。与那经常造访酒坊，有所不同的是，这家邻居的大门呢，阮籍从不踏入，这真有点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然而，有一次，这家邻居的女儿，正当年龄之时，就去世的了，阮籍并没有收到任何的请帖，就冒冒失失地入了邻居大门，上了灵堂，在那旁若无人地嚎啕大哭了起来，据说那大男人的哭声，真有点是泣鬼神、惊天地的味儿，哭完之后，他呢，与那灵堂之上的众人，招呼未打，就独自一人，潸然而去。

也有说，平日里头，阮籍就可喜欢哭的了。他不喜欢仕途，也不愿意入朝为官，多次拒绝当代官员的邀请，就有那么一次，很不情愿地坐上了步兵校尉的位置，但没多久，就罢官而去的了。罢官之后，他就常年在家待着，游山玩水，耍文弄墨，醉酒当哭，也因此，经常性地，就一个人坐上马车，漫无目的地行走，及至穷途末路，不知前方该如何行走，就停车下马，在那马路的边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完之后，就又一个人坐上马车，往家的方向，走了去。

我想，关于阮籍的荒诞趣事，余下的部分，不说也罢。也许，正是因了他的这一离经叛道，几无伦常，不守礼教，在当时的乱世里头，能够安然活着，并为自己的短暂人生，赚回了“竹林七贤之一”的好名声、好嘉誉，及至往后的很多年里头，世人们都纷纷对阮籍，评头论脚，就是明清之时的车万育，都不忘对他笔墨重彩，将其拿来与春秋战国的孔夫子爱徒做比较，留下如此耐人寻味的一句话，“颜巷陋，阮途穷，冀北对辽东”。

较之于颜回的积极进取，最后把自己给累死在简陋的小巷里头，我想，这阮籍，在活着的时候，可是于悠闲自在中，把这美好世界，给好好地看了遍；把这纯酿佳肴，可是好好地品了个透，就是这大好河山，他都好好地走到了末路，一番嚎啕大哭之后，驱车而归。如果说，颜回是现代社会的工作狂人，那阮籍就是戏耍人间，不沾名利的洒脱雅士。

就我而言，我并不喜欢颜回的过度疲劳，盲目操劳，我也不爱阮籍的过于荒诞，无惧外在。但我却爱极了颜回的积极进取，也喜阮籍的我行我素，无怖无惧，洒脱自如，在活着的时候，就做自己喜欢的事，成为自己喜欢的人，有着自己独特的标签颜色。也许，正是阮籍的荒诞不经，才在不经意间，成就了他，以让他，在这上千年的历史长河中，独一无二，无可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