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减法，增实效，发Nature
“To me a picture has always been a sum total of destructions.”
——Pablo Picasso
如果要绘制一头牛，你会呈现怎样的作品呢？是细节繁复，还是抽象极简？在不断修改后，毕加索的牛只剩下了轮廓线条。于他而言，创造并不总是做加法，有时更需要做减法。对于大众来说，加或减哪一种策略会更受青睐呢？
图1 毕加索与他简化至第十一版的牛
来自维吉尼亚大学的布里埃尔·亚当斯(Gabrielle Adams)从这一问题中获得研究灵感。世界各地均有类似“少即是多”（less is more）、“极简”（keep simple）等的理念，这是否是因为人们会忽略这样一种减法策略，因此更需要箴言来加以提示呢？
研究团队首先进行了一系列观察研究，设置了包括积木结构改造、图案对称性转换、为校园建设出谋划策等问题解决情境，在无任何实验操纵或控制下，研究者发现人们在解决问题时倾向使用加法策略。考虑到问题解决可分为策略生成与策略选择两个过程，那么，是否在生成阶段，人们就已忽视减法策略，更容易想到加法策略呢？为探究这一可能性，研究者设计了一系列简单有趣的实验。
图2 实验1的原始乐高积木
在实验1中，研究者给出一个乐高积木，积木侧边有一个小人，顶部积木仅有一角受到支撑。被试的任务是改造这个积木，使得在放置重物时，顶端积木不会塌下砸到小人。被试被随机分为两组，对照组被告知：“每增加一块积木需花费10美分”；而提示组收到的信息则是“增加一块积木花费10美分，但可免费移除积木”。可选的策略有增加支撑积木(加法)，或者移除仅有的支撑积木，使顶端积木直接与积木底端相接(减法)。结果发现，对照组中使用减法策略的被试仅占39%，而提示组显著增加至61% 。
图3 实验2–4的小高尔夫球场图
为进一步分析策略生成情况，在实验2和3中，被试的任务是修改一个小型高尔夫球场的布置(图3)，并按顺序写下想到的所有策略(至多15个)，例如移除沙坑使进球变简单，或增加湖泊使之变难。与实验1相似，研究者告诉提示组：“可以增加或减少任何物件”，而对照组未获得任何线索。结果发现，在确保被试理解并遵循要求进行实验后，提示增加了至少使用一个减法策略的被试数量，而未影响至少使用一次加法策略的被试数量。
三个实验说明人们多用加法可能是未能想到减法，一旦受到提示，就能更多想到减法策略，进而使用减法策略。这是否是由于“加”存在一些积极隐喻，使人联想到向上、提升，而“减”意味着丢弃、否定呢？鉴于此，研究者增加了优化/劣化球场的要求，结果发现，无论是在优化还是劣化的要求下，线索都能显著增加至少使用一个减法策略的人数。说明对减法的忽视可能与语境无关。
那么何时人们对加法策略的偏好会减少呢？研究者想到策略有效性和认知负荷可能存在影响，使用4个实验加以检验。
图4 实验5–8的网格
在实验5中，研究者绘制了一些10×10的网格(图4)，由白绿方格(点击方格可将白/绿色转换为绿/白色)构成，网格分为四个象限，某一象限中会有多余的绿格。被试需要通过最少的点击来更改方格颜色，使整个网格满足上下、左右对称。控制组被试只能看到目标网格(图4.d.)并直接进行修改；而重复组可以先用三个网格(图4a.-c.)进行练习，随后对目标网格进行修改。在这一任务中，减法显然更优，只需将多余绿格转为白色；而加法则需要对三个象限进行修改。结果表明，重复组中63%的被试使用减法，显著高于练习组(49%)。通过练习，被试也许更能意识到减法的优越，因此增加减法策略的使用。
随后的实验6-8采用与实验5一致的任务，增设了认知负荷的条件。低认知负荷组中，只需要完成网格对称任务；而高认知符合组在使网格对称的同时，需要转动头部(实验6)，或者注意屏幕中出现的数字流，在出现数字5时进行按键反应(实验7、8)。结果发现，高认知负荷组更多使用加法，而低认知负荷组更多选择减法策略。
图5 8个实验的结果汇总
综上，如果给予提示，提供练习机会、更充足的思考时间，增加其可使用的认知资源，是可以改变人们对加法策略的默认偏好，使其想到并使用减法策略的(图5)。
笔者认为，善用减法策略的人也许具备更强的问题剖析能力，能够看到事物的本质。正如毕加索的画作，纵然极简也能被识别出是牛而非它物；正如科研人追求更为简单的模型，限制更少的参数而实现良好的数据拟合；正如机构削减冗余部门，减少人员而高效完成工作；正如汇报演讲要突出核心内容，删减无关信息以传达观点。在物质与精神资源都更为丰富而易得的当下，也许考虑删繁就简，反而可以更高效、简单地解决问题。
本研究给我们的启示是：
(1) 不惧试错，反复思考，分析最优策略(心理模拟或许可助一臂之力)。
(2) 一心一意，排除干扰，降低认知负荷(手机靠边不失为高效上上策)。
参考文献
Adams, G.S., Converse, B.A., Hales, A.H., & Klotz, L.E. (2021). People systematically overlook subtractive changes. Nature, 592, 258–261.
作者 | 陈尚仪
图文编辑 | 不晓心读写
审核 | 神经的罗贝尔博士